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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是,我记恨。”五官承认,承认得很快,此时此刻,说假话对她而言是种累赘,她不仅恨这个曾踹了她一脚皇帝,也恨着以前打她的人。

  “那是朕对你做错事的惩罚。”皇帝在不知不觉中解释着,但他并未发觉。

  “做错事的惩罚?可笑,”说到这儿,五官连皇帝二字都省略了,生平第一次,她在别人面前将自己的不平表达。

  “可笑?”皇帝心中微怒,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发不出火来,皇帝被自己给弄糊涂了。

  “你是个皇帝却不允许宫中的人用心机?你难道不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个道理吗?真是奇怪,我用手镯去打击张秀丽便是用了心机,那张秀丽用计一直缠着你,使你三个月来把小姐给冷落了便不是用了心机吗?”五官冷哼一声,极为可笑地看着皇帝,说到这里时,眼中对皇帝的厌恶更甚,“你既然讨厌心机深沉的女人,又怎会喜欢上张秀丽呢?难道她那样就不是在用心机吗?你们只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相互喜欢而已,而我,你只是因为我是个奴才,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皇上,你以后若打人,应该用这样的借口:面对一个奴才,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这样的话我这个做奴才的或许心里会舒服点。”

  皇帝脸色一白,被五官这么一说,喉咙仿佛被哽住,竟然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因为五官说对了,被她说得透透的。

  “你真是自私啊。”五官恨恨地道,“要无数个女人为你保护着纯洁的心灵,而你却又没那个能力保护她们,反而伤害她们,小姐那么好的人,在这么复杂的后宫中要怎么生存?你可知道,你所宠幸的那两个女人的丫头,这两年来,每天都会去骚扰小姐,摆脸色给小环姐姐看,你又做了什么?”说到自己在乎的主子,五官喉咙里一涩,对皇帝的恨意更是浓烈了。

  “难道这几年来,你都是如此想我的?”一种痛,从皇帝的心里蔓延,连他都不知道五官的所有责问会让他如此的在意着,在意得甚至将“朕”改成了“我”,然而,她所说的话,他却无力反驳。

  “不错。”五官冷笑。

  “那你对我的恭敬也是装出来的?”

  “是,我唾弃你,又怎么会恭敬你?”

  “你心机还真是深啊。”皇帝痛恨了,然而,更多的却是感觉到了被背叛。背叛?这个词在此刻,皇帝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会觉得五官背叛了自己,她背叛了自己什么呢?

  “我若没半点的能力,此刻,尸骨早已荡然无存了,死了几次都不知道。”

  “你既然如此唾弃我,又何必惺惺作态,在我面前表现恭敬?”皇帝不明白。

  “因为你是皇帝,我若不卑微,若不恭敬,会被你杀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你?”

  “我要生存。” 五官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想起自己小时候所遇到的一切苦楚,求生的欲望又从心底开始蔓延,但她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是真的到头了,想到此,她好想哭,哭人生的不平,哭上苍对她的安排,哭她从小所受的苦,她真的好想活着,好想,好想啊,她想好好地过日子,想开开心心地生活着。

  后悔了,她后悔了,她不该一时冲动和皇帝说这些话,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的坟墓会是自己挖的,这回,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五官。”皇帝看着眼前这个用倔强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奴才,他的心被触动了,“我要生存”这四个字仿佛是被烙了铁,深深地嵌进了他的心坎里。

  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双细小却闪烁着生存欲望的双眼,一张紧抿着透着无比毅力和耐性的双唇,一双紧握着拳头,随时准备战斗的双手,在五官的身上,皇帝看到了很多他无法表达却又牵动他心的东西,就像一种磁铁,毫无遗留地吸走了他所有的目光,甚至整颗心。

  此时的五官,是美的,一种由心灵深处迸发的美丽,透过身体,透过眼神,透过一个动作,一句话将美丽发挥到了极致,皇帝再也移不开视线,只是重复着两个字:五官。

  五官好想将怒视着皇帝的眼神收回来,好想努力地将不甘,愤怒,以及屈辱藏进身体内,好想跪下,跪在这个她深深厌恶的男人面前讨好他,好想卑微地对他说:“皇上,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一个下贱的奴才,刚才一时昏了头才跟皇上说这番浑话。”可是,她知道,自己已不再想那么做了,不想再总是重复在飘红院时的那种活着,那样的话,她的心会一直累着,恨着,痛着,苦着,怒着,她累了,如果她这辈子注定是苦难加身,她现在开始勇敢地去承受。

  “五官。”皇帝伸出了手,想轻抚五官,这个还是个大孩子的女子,她小小的身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不平,她是一直在默默地控诉着吗?一直在努力将这份控诉隐藏着,为了就是生存吗?

  五官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伸出手,心里一吓,然而,皇帝只却只是用手轻轻一带,竟将她抱进了怀里,五官的脸在瞬间又开始变得惨白,全身开始起满了鸡皮疙瘩,痛从胸口又开始蔓延。

  “五官,”皇帝紧紧地抱住了五官,当他将五官娇小的身体抱进怀里时,察觉到了五官身子的变化,皇帝的全身被狠狠的戳痛了,她,竟是如此排斥着自己。

  “皇上,”五官的声音突然间变轻,很弱,弱得只有在耳旁才能听到,然而,在皇帝的耳中,这声音就像是雷鸣,“皇上,我说过了,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但是不准你碰我,不准,我只有身体是自己的。”说完,五官再也承受不住胸口的痛,昏在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五官,时间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久久,久久,久到皇帝只觉双眼生疼,终于,他闭上了眼,无意识地感觉着五官这话带给他的一波波震荡,如那水面的波纹,一圈一圈,朝全身散波开去。

  一种情,已然在初开始时深种。

  心疼,开始衍生。

  一份爱,从他的心里开始发芽。

  心疼,开始植入骨髓。

  “御医,”皇帝轻轻地喃昵,突然,他大喊,“御医,快传御医!”

  心被刺得痛痛的,皇帝再笨也已然意识到他对五官不寻常的心理,他开始抗拒,一个他最痛恨的奴才,到最后竟成了扰乱他心的人,他如何接受?五官的身上有太多他厌恶的东西,可面对内心,那呼之欲出的爱怜,他无措呀,在内心时间的流逝里,皇帝在和他从小竖立的信念做着斗争。

  然而,不管他如何拒绝,他的双眼却始终盯着睡在龙床上的五官,他知道这奴才一直生活在压迫下,从初开始时,他便知道了,面对压迫,她默默地接受着,也在默默地反抗着。

  皇帝苦笑,她的一切已然在吸引着她,他不知道是从何开始的,是在宰相府的第一次见面时吗?想起那时,皇帝淡淡地一笑,那时的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没有女人的那种贪念,纯粹是好奇于他这个天子的长相,当她看清了他的面貌后,竟未再看过他一眼,如此被一个奴才忽视,是他从未有过的经验。

  “皇上,这位小宫女只不过是受了刺激才昏倒的。”太医胡得适不敢正视皇帝,此刻的皇帝拉着一张马脸,仿佛要把人吃了似的,他哪还敢多讲半句呀,再看着龙床上的人儿,胡得适寻思,他是不是在哪见过她呀。

  “受了刺激?”皇产将视线从五官的脸上移回,看着胡得适。

  “是的,皇上。”胡得适恭敬地道,“因为刺激过度而引起了胸口的陈伤,导致胸口疼痛无比,透不过气,才昏了过去的。”

  “陈伤?胸口疼痛无比?什么意思?”

  “禀皇上,这位姑娘可能在早些年胸口受过了重创,以至于胸骨有些碎裂,虽然伤愈得不错,但总留下了微微的裂痕,又因伤及过内脏,以致无法痊愈,所以,她一旦受了刺激或是气愤难平时,旧伤口受到挤压,便会发作,”胡得适怜悯地看着昏睡着的五官,摇摇头,道,“哎,看她年纪轻轻,是谁这么狠心下得了如此之手啊,这病根子恐怕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出去。”皇帝突然硬声道。

  胡得适老眼一眨,纳闷地道:“皇上?”

  “出去,朕让你出去,没听到吗?”皇帝的声音更冷了,直视着胡得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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