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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是。”五官又走近了一小步。

  “你以为你是蜗牛吗?”皇帝不耐地道,随即命令,“到朕的身边来。”

  “是。”五官迈出了一步,虽然这一步比起刚才那两步来幅度已然很大,但二人之间的距离却并没有因为五官的这三步而有所改变。

  看着五官一身中规中矩的模样,皇帝摇摇头,道:“你还真是天生的奴才样。”他从没见过宫里的奴才有像她做得这么称职的,无论是说话,举止,全都是一个奴婢该有的样子。不过,今晚月色不错,而且他的心情也不坏,因此,皇帝对着五官说道:“你已是朕的贴身女侍,私下时不用站得这么远,可以随意些,更不用动不动就行礼,明白吗?”这奴才,把宫规都运用到身上了,她不累,他看着也累。

  “谢皇上恩宠。”五官谢恩,照五官的性子,这时五官应该欣喜万分才是,甚至对皇帝更应该巴结讨好,天下那么多当奴才的人,莫不过希望自个儿的主子是这世上权势最大的人了,而天下权势最大的当属她眼前的皇帝,她能服侍皇帝,那是她的荣宠,但不知为何,每当她想要与皇帝接近一步时,胸口就会隐隐地开始作痛,身体似乎下意识地在排斥着接近皇帝,因此,她也只能站在三步之外与皇帝对话。

  “你过来。”皇帝看着五官,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道,“站这里。”今夜,他发觉到了一件事,眼前的奴才与自己在一起时,似乎从未跨越过三步之距,凡是近侍他的人,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会站在离他两步之远与他说话,以显示他们受到他喜爱的程度,只有眼前的这奴才,打从她来到御天殿开始,她对他从不奉承,更别说献殷勤了,他糊涂了,这个奴才不是工于心计吗?

  这本来也没什么,奴才和主子之间是应该有着距离的,但不知怎么,就是这三步之距,他总能感觉到五官身上对他隐隐的排斥。

  “是。”五官应允,强压下胸口已开始的疼痛,上前一步。

  “朕是说这里,朕的身边。”皇帝真想仰天长叹。

  “是。”五官又上前一小步,脸色已开始逐渐苍白,只因胸前的疼痛加剧。

  皇帝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只觉胸口憋得慌,耐性已在渐渐逝去,索性自己一个大步,走到五官的身边道,“知道吗?以后若没人时,你大可以站在朕的身边这么近。”同时,应天临对于今晚的自己也有些困惑,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在湖边跟一个丫头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第十四章 皇帝的心思

  久久,皇帝都没有听到五官的回答,不禁低头一看,只见五官竟然浑身颤抖着。

  “你怎么了?”皇帝挑眉,站在他的身边有这么难以忍受吗?

  “奴婢没事。”

  “你在发抖?”皇帝皱眉,是因为冷吗?

  今夜的皇帝似乎已回到了自己在相府时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温柔少年,那个嘴角总是带着笑意,双眸透着暖意,风度翩翩的少年,五官暗想着,但她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只是皇帝对外的一种假象。

  对于二人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胸口的痛来得更猛了,五官颤抖得更为厉害,但她强忍着。

  皇帝欲抚摸五官的额前的温度,哪知五官竟然后退了一步,皇帝皱皱眉,再次往前,五官紧接着便又是后退了一步。

  “站住,没朕的命令不许再动半步。”皇帝的语气极差,显然已不耐到了极点。

  月光虽亮,但皇帝却并没瞧见五官原本平摊着的手此时已然紧握成拳,全身的颤抖更为厉害了,仿佛她一直在忍着什么。

  皇帝似乎也察觉到了五官不同寻常的颤抖,突然道:“你怕朕?”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任何解释为何五官对于自己的接近会这么的颤抖。

  “奴婢只是有些不舒服。”

  “是吗?”皇帝又逼近了一步,五官的脸色更为苍白了。

  “把头抬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五官的不同寻常,皇帝没再上前。

  “是。”五官抬起头,但双眼帘却依旧下垂着。

  皇帝漠然地注视了五官良久,这张脸真的很普通,并不坚挺的鼻梁,细小的双眸没有半丝柔媚,苍白的嘴唇紧抿着,称不上丰软,只有这肤色在皎洁的月光下透着淡淡地光晕,诉说着它的白嫩无瑕,可说是中上,这是一张稍称得上清秀的脸庞。

  不知不觉,皇帝的视线停在了五官细小的双眼上,他想移开视线,这样盯着一个奴才看,不仅有失了他皇帝的风范,更是可笑和荒唐,但双眼就像是被下了咒,面对着这么一双平凡无奇的眸子,却是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视线

  这么一张恭顺,卑微的脸,这么一张毫无特色的脸,是什么吸引了他?应天顺疑惑。

  不知不觉,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五官的眉,这眉是秀气的,纤细的,却又傲然地立于额下,突然发觉,她竟然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秀眉。

  就在皇帝的手刚触上五官时,五官猛地睁大了眼,直视着皇帝,但也只是一瞬间,五官马上低下了头,并且恭敬地后退,神情自然,道:“请皇上恕罪,奴才并非有意靠近的。”

  皇帝一愣,看着五官脸上的镇定,坦然自若,即没受宠若惊的欣喜,也没惊愕的样子,若是普通的女子,对于自己的触碰,早就难掩羞涩,投怀送抱了。

  不过,皇帝在此刻在意的已不是这个,而是五官在抬头一瞬间的眼神,那双细小的双眼中有着一颗乌黑如墨的眼珠,尽管掩藏得很好,便皇帝还是看到了那眼中的排斥与不屑。

  皇帝皱起了眉,记忆中,这感觉异常的熟悉,似乎也曾有人用着同样的眼神在不久前望着他,只是那时,那眼神中还有着一抹倔强。

  记忆在皇帝的脑海里开始涌现,很快,他便搜寻出了那眼神的主人——五官,三年前因孔雀镯的事,他大怒,狠狠地赏了这奴才一脚,那时,她便用着这种眼神瞧着他,当时,他以为是一种错觉,显然不是。

  皇帝并不动怒,或许是因为月光太过柔和,也或许是因为湖面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能让行人行走,皇帝只觉奇怪,她,区区一个奴才在排斥他这个皇帝什么,在不屑他什么?

  注视着五官半晌,皇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奴才,并不服他。

  她在自己面前的恭敬,顺从只是做给他看的,其实却是一份漠视,这么一想,皇帝才发觉,平常在御天殿里侍候自己的丫头们,哪一个不会对自己偷偷地观望,只有她,从来没见到过她对有自己丝毫的关注,她的心里并没有自己的存在,她对自己的百般恭敬,也只不过是在恭敬“皇帝”二字而已。

  这份认识让皇帝的心对五官的种种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一个势利的奴才,一个经历复杂的奴才,一个心机深沉的奴才,怎么面对他这个拥有一切的皇帝却视若无睹?

  想到这儿,皇帝自然想起了早上五官和须王慎在白花林里的对话,眼中寒光一闪,暗忖:难道这奴才的心计已算到了皇弟的身上?这样一想,在皇帝的心里,五官的种种言行自然是对上了号,想到这儿,皇帝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

  皇帝并没感觉到他对五官的注意已是过了头。

  “皇上,夜深了,寒气逼人,该安置了。”皇帝盯着自己的视线让五官深觉不安,更让她不悦,但五官依旧是平静地道。

  “的确是该安置了。”皇帝的声音一冷,冷哼一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五官一愣,瞬间明白皇帝所指为何事,匆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安置一切。”说完,便往御天殿奔去,而内心,则是松了口气,今夜的皇帝过于反常,五官对皇帝的言行越来越捉摸不透,明明刚刚还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不到一会就变得高深莫测了。

  两天后。

  清晨,天已透白,但雾气缭绕,人一伸出五指,亦看不真切,凡是人影,只能模糊瞧见,不过,虽是大雾天,却并不显得冷深。

  丫头们早已做好了主子们起床时的准备,端着盆子站在门口,只等着主子起床了,五官服侍皇帝穿上朝服,便从一旁的丫头手上拿过绸巾,浸入温热的水中,拿起绞干,折起,恭敬地交到皇帝的手中,又恭敬地退在一旁。

  皇帝冷冷地看了五官一眼,便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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