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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

  雪芝撑着下巴,嘴角微扬:“敬候佳音。”

  那孩子在看到这个眉目如画的宫主以后,睁大双眼呆了很久,居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如此可爱,如此纯真,好像刚才身首分家的只是一颗树,或者一个玩具。

  在这个会场上,除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没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再看看四下沉默散开的人们,还有那一双双有些惶恐的,偷偷瞄来的目光,雪芝突然想起来穆远曾说过的一句话。然后,轻轻笑了:

  “穆远哥,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真的做到了。”

  “什么事?”

  雪芝摇摇头,提起红色的裙边,起身离开座席。

  兵器谱的大红大黄榜上,字体没有变,墨迹犹新,血迹也不见踪影。崭新就像是过年时贴出的喜庆窗花。

  她依然记得穆远说过的话。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上官透,甚至还不认识小涉。夏轻眉还是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年,原双双还是一个有些挑剔的中年美妇。而她,只是一个有些愤世嫉俗的,却又对自己的门派充满憧憬的小姑娘。那时的自己那么讨厌奉紫,却又忍不住一次次看她,偷偷地羡慕过她。

  那时候,有那么多的事,她都不知道。在她的眼中,天下是广阔新奇的,充满了阳光。

  那时候,上官透出现在英雄大会上,翩翩白衣,潇洒的身影,深深刻印在她少女的记忆中。

  那时候,在英雄大会上,重火宫吃了很多亏。但是穆远的一句话让她振作起来:

  给我十年,我还你一个当年的重火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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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目标已经完成。

  然而,不能立刻杀释炎。

  杀了释炎,公子就很难对付了。

  虽然完全不清楚公子的底细,但是雪芝深知要与此人对抗,并不只是完成任务或者目标那样简单。这个人手中掌握着无数人的性命,释炎,上官透,柳画,丰城……还有很多未知的人物,他们的人生几乎任他摆布。

  所以,和公子对抗等于拼命,甚至送命。

  一直以来,公子身份都是个谜。雪芝知道的只有两点:一是他暂时没有除掉自己的打算。最起码,这么多年过去,完全没有这方面迹象。二是公子通过释炎操纵少林华山。因为碍于少林地位和作风,释炎做事比较谨慎,基本比较出格的事都会交给柳画去做。

  虽然公子的武功很可能比雪芝认识的任何人都高,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但,只要有人知道一个人的行踪,那么这个人就不算失踪。只要是两个人知道的事,就不算是秘密。

  释炎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一切的人。

  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等待英雄大会。

  《莲神九式》有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

  修炼这一武功的人,在阳光下和体热时能够将能力发挥到极致。但是与此同时,也会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内力。

  英雄大会,释炎必然会参加。虽说英雄大会不限制武功招式的路数,但是他也不会傻到用《莲神九式》击败对手。他还会努力隐藏自己修炼过《莲神九式》的事实。

  以释炎的功力,不是做不到的。

  不过,任何人在长期的搏斗下,都会忍不住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招式。而十月正是秋阳高照的时节,只要那一天气候够好,让释炎暴露真实内功势在必得。

  只要释炎暴露了内功,全武林必讨伐之。那时候公子是谁,也就不难知道了。

  只是,要与他深厚的内力长时间搏斗,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很难做到不两败俱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双方刻意延长比武时间。可释炎不是傻子,不可能给人白抹了油嘴。除非有致命的威胁或者诱惑。

  在雪芝看来,释炎就是个变态,是没有想要的东西的——除了,一个自己的儿子。

  说直接点,便是他想要和一个男人,生下一个孩子,而他是母亲。

  她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兵器谱大会结束后,雪芝和众人一起下山,准备上马车回重火宫。但是,就在雪芝一脚踏入车门时,突然看到山脚的光明藏河旁走来两个人。

  她原本只是不经意瞥了那两人一眼,却禁不住再次回头——其中一个一身青衣,头戴黑色斗笠,另一个身批大氅,垂落的绒毛帽檐将半张脸都盖住,只露出挺拔的鼻尖和尖尖的下巴。

  对于戴斗笠的人,人总是会下意识多瞧几眼。可是雪芝看他们的原因却不是斗笠。

  而是这样的情景。

  这样的春色,这样的暮色,山脚刚好又有四处飘落的樱瓣。就像刚下过一场红白相间的大雪,樱树上尽是细细碎碎的花瓣花朵。而光明藏河水流明媚而湍急,吞没了所有人的脚步声。

  竟不由自主记起曾经和仲涛坐在苏州岸旁,一脸闲逸的上官透。仲涛从来闲不住,这是和他最不搭调的地方。仲涛多动症一般在他周围绕着,等着裘红袖的晚餐,上官透却摇着扇子,劝他静下来坐坐,赏赏景喝喝酒。仲涛说肚子都饿了还赏景,一个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上官透只是笑笑,说道:“狼牙兄,其实闲来忘却江湖事,买个扁舟,半斟佳酿,游遍江北,又回江南,何尝不欢快自在?”

  当时雪芝一脸神往地坐在上官透身边,双手拖着下巴看他:“游遍江北,又回江南?”

  “正是。”上官透将扇子一合,“青山绿水白云间,中流一壶逍遥游。”

  也不知道怎么会回想起那一幕。雪芝回过神来,又扶着车门打算上去。

  与此同时,那青衣人走上前来:“雪宫主请留步。”

  雪芝回头看向他:“阁下是?”

  那青衣人揭开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而干净的脸。他看了看雪芝,又看看她身边的朱砂和海棠,笑得有些腼腆:“我们少爷已经留意宫主很久了,特地叫小的将这个送给宫主。”

  说罢,将一枝樱花递给雪芝。

  雪芝接过樱花枝,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将花枝送回去:“我已为人妻。”

  青衣人并未接下:“少爷知道,这也是他不亲自送花的缘故。少爷只是一个赏花人,对美丽的花朵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希望雪宫主不要介意。”

  雪芝握着花枝转了几圈,喃喃道:“你们少爷叫什么名字?”

  “长安虞楚之。”

  虞楚之个子很高,肩也很宽。只是打扮很奇怪。分明已是四月,他却披着狐毛镶边的豹皮大氅。做工精美却不张扬,帽檐上的珍珠快赶上荔枝大小,一看便知道他披着几千两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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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那么多衣服,是什么意思?”雪芝问道。

  “少爷体质特殊,素来畏寒。”

  “他为何要送我樱花?”

  青衣人不确定地回头看一眼虞楚之,见虞楚之点头之后才转过来道:“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最美丽的花理应赠给最美丽的女子。”

  又是千篇一律的赞美。雪芝面露疲色。

  “而且少爷说,每次宫主看到樱树时,总是会有一些失神和伤感。既然与樱花有不解之缘,就应该拥有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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