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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流碧道:“自从轻辞死后,我再没见你真心地笑过。”顿了顿,他又道:“燕非,你知当年——我们这些小妖,为什么要做你的侍童吗?”

  我懒懒拿起身边放着的酒缸,仰头喝了几口,那味道火辣辣地烧着喉咙,我笑道:“不是为了辟邪宫那方修仙圣地?”

  他笑了两声,什么话也不说。

  我随口问:“难道不是?”

  流碧轻轻笑了笑:“我们若真要修仙,方法可多得是,未必要寻辟邪宫那一处地儿。”

  我不答。

  他道:“初见时,你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当年还是幼妖时的快乐。不用修仙、不用隐忍,不知原来妖是不容三界的存在。那时,我只是想,跟着你,能让自己忘记自己是妖,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多好。”

  我不语,其实那时,我也不拿自己当妖看。

  他又道:“后来,轻辞出事以后,我再也没见你笑过。”

  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默默喝着酒,他默默看着天。好半天,我才听他说道:“燕非,请你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让过去,成为你的压力与负担。我希望看见你笑,不止是我,燕知小姐、巫师师和大家,都希望看见你回到曾经的模样,无忧无虑,多好。”

  “他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你,他只是想你记住他,却一点也不想你痛苦,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又怎么会以命救你呢?”

  说完,他转身离去。

  我在屋顶,喝着酒,缸里的酒,似乎怎么也喝不完,于是我就这么一口一口,忍着辣嗓的痛,拼命灌下。

  对自己好一点?怎么样算是对自己好一点?昆仑山离天那么近,近得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可是我和轻辞,就像这样一个距离,明明是触手可及,却永远横着不可跨越的隔阂。

  我与苏慕水,更是如同天与地的距离。

  一个擦肩错身,便是一世。

  这一觉,一直到三天后才醒来。

  一睁眼,看见码得整齐的竹捆,窗门是半开着,透入清爽的林风。

  我揉揉发痛的额角“燕知……”

  没人答我。

  难道不在吗?

  我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完,看见竹桌上有一封信,拆开,是燕知和小妖侍童们的字迹。

  燕知:“姐姐,我们走了。”

  巫师师:“姐姐保重!”

  流碧:“记得,请对自己好一点。”

  ……

  有些恍惚,为什么要留下一封类似于诀别信的东西?

  指尖拈着薄薄一张信纸,对着雪亮的天光,我狐疑眯起眼,继续看去。

  ——燕非,虽然你不漂亮、不可爱、不聪明、也不善解人意……但是,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燕非,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又多温暖……

  ——若我能逃过此劫,我还要在昆仑山上,和大家在一起……

  ——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生死与共,荣辱与共……

  ……

  语气越来越沉重,真像生死诀别似的。

  我喝着水,正好笑的时候,骤然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巫师师和燕知新婚的第二天,若没有意外,那是天劫的日子。他们……他们在渡天劫!

  ——燕非,若我能逃过此劫,我还要在昆仑山上,和大家在一起……

  真的是天劫!

  当时,虚妄之地是我的劫,轻辞用自己的性命,助我渡过天劫,飞升成仙。

  可是那些小妖,一个个不与我商量,竟瞒着我去渡天劫。万一他们出事,万一……万一燕知出事,我不敢想。

  捏着信笺的手指,已经在颤抖。我终于明白,分明那不是黄道吉日,为什么巫师师还义无反顾地和燕知结成连理。为什么那晚流碧的声音那么悲伤,说的话,那么奇怪。

  因为来日是劫,巫师师与燕知知道生死未卜,才想此生无憾。

  因为来日是劫,流碧害怕不说,再也说不了,才会破天荒对我说那么多。

  我为什么这么迟钝,居然没有发现这些暗里的事情?

  正要往外跑,忽然听见彻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非!”

  我来不及管他,拼命往外跑。

  只听他静静道:“燕非,没事的。燕知、巫师师、流碧和大家都没事,你不要着急。主上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前世不曾代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人,今生,绝不会再让这些遗憾留待下世。”

  这,才是仙侍尺戈的模样吧。

  凛冽风中,英武无双。

  苏慕水的仙侍们,都是这般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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