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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她跌倒就跌倒,怪不长眼的小草绊到她了,还能怎样?

  苏慕水的声音如裹却寒冰的珠玉,跌落银盘。极悦耳,也极危险,告诫的意味尤浓!

  凡间的皇帝以龙自居,他们一旦发怒,就会诛连九族。我原以为凡间皇帝与血统纯正霸道的龙子绝不相同,没想到……这诛连九族的毛病,原来是有传承!

  都说睚眦小气,辟邪压根没好到哪儿去!

  抖抖抖……我发现我的指尖微微发颤,但是却静不下来,只好愣愣低头盯着脚尖。下一瞬,下巴忽然被苏慕水大力捏紧,不由自主地往上对上他的眼,痛得我差点飙泪。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树影,忽抽出一道青影。

  是谁?

  还没反应过来,我腰间一紧,整个人似乎飞了起来,转瞬离了苏慕水的威压。

  一个金玉相击的声音清清冷冷扬起,带着分清冽,几许张牙舞爪,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边冷冷哼道:“两位花前月下,倒是风雅!”

  轻辞!是轻辞!

  一听这声音,我险些喜极生泣,救星呀!来得正是时候!

  我暗喜着望向他。

  后者面色不悦,屈指狠狠弹我额心一记,口中嗔道:“看我作甚,天天看着,还没看够?”

  我头顶立刻划下三条黑线。这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有?

  不等反驳,又听他不悦地训道:“以后这么晚就别出门了,谁知某些人安了什么心,届时遭人暗算,连哭都没个地方。”他一边说,挑衅似的看向苏慕水,后者面色一凛,眼角陡然迫出点点寒芒。

  我心里倏地一缩,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与小妖们打赌摇骰子时,轻辞不在,自然不知巫师师那点小心思。如今苏慕水一旁虎视眈眈,我更不可能与轻辞细说缘由,就怕说到苏慕水痛处,我与轻辞一起陪葬。可说不清楚,轻辞话中就含沙射影。

  这么一琢磨,轻辞脸色越发难看。

  我是小妖,可不是观音,没那抚平八方苦难的法力。蜗牛当得爽快,他俩又说了些什么,我没仔细听了,满脑子糨糊似的,糊里糊涂离去了,只依稀记得,神君很不欢喜轻辞,轻辞亦然。

  5

  从那以后,我石院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管路过石院的仙婢还是其他人,一个个告不了天庭御状,纷纷告到燕知那里,燕知是个耳根软的,于是时常过来,敲山震虎,明里暗里对我家小妖们诸多挑剔,只说是豢养娈童实在伤身,让我好生修养……

  此事按下,更搁心的事儿还没妥帖——

  轻辞这遭算是彻底惹恼了苏慕水,旁人,苏慕水容得,偏偏容不下他。

  我原本不以为然,以为多不过几日,这些事儿也该尘归尘、土归土。谁知道苏慕水竟特地约我出来,对上一局,他若赢了,撵轻辞出宫。我若赢了,再宠多少娈童,纵是将辟邪宫折腾得乌烟瘴气,他也再不多问。

  很想问一句,至于吗?

  可是一看到苏慕水唇角噙笑、眸底碾冰的模样,真个是半句话,也问不出了。

  得儿,对局就对局,小妖我对于棋局,还是颇有自信。

  这事儿连着聆秋苑那一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棋局设在辟邪宫外的一片山谷空地,春明景和,一树树桃花娇艳,灿若流光。细磨得光润的理石棋盘古意盎然,乍望去黑白乾坤,气势非凡。繁花落锦,清风旋过,但见苏慕水白衣胜雪,眉眼清润,发似流瀑,端得绝色。

  我撩袍坐下,他凉凉一眼扫来,修长如玉的指点上棋盘中的天元,竟是极轻蔑地点棋落位,我笑得如狐狸一般,天元的走法,极好极好。

  我平白占他个便宜,生恐他手抖才点出那一子,慌忙按住他的手臂,正色道:“神君既是让我,我若赢了,赌注可休得再变。接下来,便是我走了。”

  他似笑非笑看得我,一美貌侍女端来茶盏,茶香袅袅,氤氲顿起。

  我被他看着发慌,指尖一颤,白子竟从指缝间滴溜溜地滚落,落在天元旁侧并下一手,黑白二色,相映成趣。

  我懵了,奉茶的小姑娘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水袖掩了唇,施施然退下,这会儿,连苏慕水唇角都翘起一分笑,眼角灿亮亮的。

  “燕非棋艺见长,好大的手笔。”

  我涩然抽了抽唇角,勉强笑道:“客气客气。”

  一连许久,不见苏慕水落子,我不禁有些沉不气,屈指敲了敲石桌:“神君?”

  他抬眸,如梦初醒:“你不悔?”

  “落了便是落了,悔有何用。”

  他眸光一闪,微微一笑,开始布子。

  说实话,苏慕水的棋下得颇是沉稳,落子严谨不留疏漏,见得棋力深厚非凡,攻守间最是从容。棋如其人,我贪功好喜,飞、挂、拆、逼、撒豆成兵,讲求着一个攻字。他不动声色,靠、板、压、断、落子有声,气度非凡。

  恍神的空儿,暮色四合间,白子已见窘境。

  桃花林外,忽听着一阵脚步声,遁声望去,却见一俊秀的青衣少年薄唇紧抿,踏一地落花残瓣,徐徐行来,人如出鞘之剑,锋芒毕露。流风舞袂,衣袍猎猎。

  清凌凌的嗓音如二月寒冰倏然破碎,寒光迸溅间,又似银瓶乍裂,灿亮夺人,极是悦耳,却冰冷冷地剐着耳,隐约怒意,锐不可当。“对局也分对象,狭路相逢,若是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纵是势均力敌,不分高下,也当是一段美谈佳话。但若遇着个衣架饭囊,即便是胜,胜之不武,倘若是败,为人不齿。”

  见着轻辞,我笑意先是爬上脸,伸手刚要招呼,他话中意思从心中滑过,我忽地反应过来他话中意思,笑意登时凝在脸上,分外无奈。

  “轻辞,你道我是衣架饭囊?”这孩子,竟也嫌起我来。

  正伤心呢,又听他道:“我家燕非素来散漫惯了,更不精算计,苏公子何必设局为难于她,若要对局,轻辞即可代劳。”

  他言语间颇含傲意,苏慕水眼波一闪。

  我慌了,忙一把拉过轻辞,小声叨念:“我纵是技不如人,终究是会,侥幸尚有一分胜算。你个从不下棋的,又是来凑哪门子的热闹?”

  “燕非。”

  正想着,他一声轻唤,眸光淡淡,从容中透出分清越,不带目光攻势的!我郁闷地紧了紧拳,最终是颓然摆手:“罢了,你厉害,我让还不成。”

  言辞中酸味十足,倒教苏慕水看足了笑话。

  我原想着苏慕水忒是厉害,若是败了,怕是要对不住轻辞。终归要出这辟邪宫,我和他一起走。也曾想我若是走了,宫中恁多的小妖侍童,那就更对不住了。

  左右为难,十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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