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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真的是梦呀。

  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与二八神人叫板。真和那些草木生灵说的一样,最适合我的,应该是“拳打三岁小娃儿,脚踢八旬老翁,乱坟岗上吼一声,不服我的站起来,结果愣是没人敢站”,当真是……极不要脸。

  这会儿,连我自己也笑了出来。

  前尘往事种种悲欢离合,此时纷纷化作一阵笑语。记不清是谁告诉我,睡时所梦,是平日最遗憾事,在梦中圆满了。睡时所泣,是平时最忧事,唯恐成真。

  仔细总结一番,原来——我想要一个师父护我今生无忧,我想要一段友情岁月不催,生死不弃。我惧有一日,苏慕水与我为敌,兵戎相见。我惧有一日,自己羽翼未丰,无法护我亲人朋友,只能无助垂泪。

  聚少离多梦断频,人生恨处对金樽。

  佳期问取凄凉月,谁教伶仃只一轮。

  不过,如今我不再伶仃一人,我有这些小妖们相伴,怎会孤独。

  3

  近日,小妖们欢天喜地。

  我的石院整日热热闹闹,原本因为我醒来,大伙儿高兴,可却惹恼了苏慕水。偶尔狭路相逢,他看我的目光幽暗莫名,让我冷不丁打寒战。

  一遇着这事儿,流碧就激动了:“燕非,又来了,又来了!你真个没欠苏公子银钱?”对于这点,流碧一直很怀疑,他捂住沉甸甸的口袋,小声地补充一句,“就算欠了,不要找我借,咱们关系好是好,可我不借人钱是个原则问题,我真不能破这个例呀……钱在,我在!钱没,我……我也没了……”

  守财到这等地步,是我调教不周,让诸位见笑了。

  彻歌推门而入,也不理人,就这么痴情地盯着手心一张素笺,左翻右瞧。最近,他每天回来手中都拿着张素签,有时我悄悄凑头去看,他立刻警觉地瞪着我,一副“谁看我和谁急”的小模样,我只得怏怏缩了脑袋,酸不溜丢地刺他一刺:“护那么紧做甚,莫是别个小姑娘写给你的情书?”

  他的脸刷地红透到耳根,口中狠狠唾道:“你一天不消遣人,不舒服吗?”

  我摸摸鼻子,自知理亏地“嘿嘿”一笑。

  大伙各干各事,我这天字一号闲人,搁哪儿哪乱,百无聊赖,索性躺在床上。还没等闭眼,就被小妖巫师师一把扯了起来。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温情脉脉”地瞅着我,道:“甭睡了,都睡了七个月了,我猜你肯定憋着一肚子话,不如咱们来聊天吧!”

  “聊天?”小妖们不修炼,也时兴凡人那套磨嘴皮的功夫?

  我手臂蹿上股恶寒,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真不知到底是我憋了一肚子话,还是他憋了一肚子话。小妖我仁厚,本着八卦高高挂的精神,不忍打击他积极性,无甚精神地支起下巴,应了声“好”。

  他立刻乐了,笑眼眯成了缝,直奔主题:“燕非,你觉着我人品、相貌好吗?”

  我一愣,傻傻问他:“你有人品吗?”

  他脸色垮下,抓着头发就跳了起来,抓狂叫道:“我没人品吗?我怎么会没人品?”声音飙得太大,我掏着耳朵,脸蛋皱成了一团。

  真的别逼我说实话。

  你有人品吗?你怎么会有人品?

  你分明是妖!

  为我一言失误,负上责任。

  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妖界不时兴那些,可巫师师的事儿,居然还得我插手!小家伙们春情萌动,我就得帮忙拿主意?套一句流碧的经典名言,这是打杂工吧,有银子拿吗?没有?没有我为啥要帮忙呀?

  我很佩服流碧能把这个句式说得一脸天真无辜,显然,我不如他。

  巫师师纠结道:“燕非,你说第一次见幽会,穿什么色的衣裳好?”

  我支招:“白色?”

  他严肃拒绝:“不成,白色不好,太轻浮,不够稳重。”

  我皱眉:“黑色?”

  他想了一会儿,继续摇头:“原本就是半夜三更,穿黑色,岂不越发黑作一团,就见着头与手,还不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我很想说妖界的姑娘没那么脆弱,忍下,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部建议一遍,他依然摇头,我无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偏偏这家伙苍蝇似的在耳边念念叨叨,我急了,当下一声大吼:“那你缝一件五颜六色的衣服得了!”

  这是玩笑话,可他眼神倏地一亮:“燕非,你真神,我就这么想的!”

  在我瞠目结舌中,巫师师一溜烟地跑出去,没一会儿,拿出一条五颜六色的衣裳在我眼前一晃,我当下只觉一阵恶寒,在他一脸期待的目光下,淡定点头:“好……很好!”

  巫师师很是得意,在身上比画了一圈,笑眯眯道:“我也这么认为。”

  顿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再问:“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件吗?”

  他一脸不赞同地瞪了我一眼:“燕非,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就见不得人家半分好呢?”

  天光这么好,为什么我觉着云层翻涌,闷雷滚动,轰然击得我头晕眼花。是时代变得太快,我落伍了?

  一直到傍晚,巫师师焚香沐浴,然后穿上那件十分有“气质”的衣裳在大伙面前晃来晃去,我依然有些发晕的感觉。我原以为自个儿眼光不好,直到大家小声议论,这才明白“英雄所见略同”是什么意思,小妖们都觉着巫师师那套彩色斑马衣裳,很具划时代意义。

  就这儿,巫师师还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分不是,谁一说他衣裳难看,他立马和人急。

  他欢喜的姑娘叫什么,大伙都不知道。不过巫师师的眼光那么与众不同,大伙儿为数不多的好奇纷纷发酵,冒出一个个沸腾的小泡泡,互相撺掇着晚上去听壁脚,谁都好奇巫师师的心上人如何国色天香。

  这样没品的事儿,我自不愿干。

  我不该低估小妖们的情商,我不愿干的事儿,也没人愿干。

  于是,这天傍晚,石院中骰子“哗啦啦”连成一片脆响,流碧站在一块青石前,五指抓黑色的牛皮骰盅,手腕在空中翻动,发出一阵节奏错落的敲击声。

  “哗——”

  随着骰盅敲落石桌面上,一声脆响,众人面色纷纷认真起来。流碧抬眸,目光灼灼扫过众人,意气风发道:“烦琐的咱们也不玩了,就来猜点数,输的那个,今晚跟着巫师师,他到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明儿个和大伙儿说乐子。”

  一片叫好声中,我小意提出疑问:“万一巫师师生气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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