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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吴子楚上前,知他心意,答道:“殿下放心,我会在外面候着,若是超过一炷香,但弄些事端,将耶律洪基引出来。”

  宁晋点点头:“到时候耶律洪基肯定会带侍卫前来,你须得当着外面那些待卫的面,要小心些不着痕迹,最好是我们多虑了,”他叹了口气道:“也许耶律洪基呆不那么久”

  转念想到莫研直挺挺躺在那的样子,又道:“那丫头扮死,装的还挺像……看着,真让人心里不好受。”

  吴子楚笑了笑,出言宽慰道:“做戏罢了,王爷不必担心。”

  此时,帐外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来了。”宁晋沉声道:“走!”

  说罢与吴子楚迈步出了帐,到帐外时,宁晋已换上一副哀容,脚步也是慢慢,显得沉重之极。

  他在帐廊下举目望去,来人正是耶律洪基。“公主她……她怎么会……”耶律洪基语气微微颤抖着,他虽然知道赵渝病得不轻,但总觉得好生将养着,总会好起来,自从知道赵渝是为了替他求得五彩神龟加得病情后,他总想着待大婚后,一定好好待她。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日日陪着她才是,她都是为了我才会如此,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耶律洪基痛心道:“大礼即,我原想按中原的规距,不宜见面,万万料不到竟会天人永隔……我……”竟说不下去。

  宁晋也不料耶律洪基待赵渝竟然也有几分真心,愣了下,吴子楚推了他,他回过神来对着耶律洪基道:“殿下请进。”好在耶律洪基一心在赵渝身上,并未留意,宁晋不禁暗道好险。

  进了帐,耶律洪基看到赵渝不复昔日的笑语嫣然,心下悲痛……

  “小渝儿都同我说了,”宁晋跟上前站到他身略,先迅速扫了眼莫研,见并无异样,才接着道:“她说殿下曾答应她,在位之时绝不会与大宋兵戈相见,展下的胸襟气概,我甚是佩服!回去后必会告之皇兄,想来皇兄也定会感动。”他巧妙地将耶律洪基所说的“定不会兴兵中原”改成了“绝不会与大宋兵戈相见,”乍听上去差不多,意思上却和缓。

  耶律洪基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也不计较,点头道:“这本来便是理所当然之事,咱们两面本刻世世代代盟好才对。”

  复又看赵渝,竟怔怔的不再言语,脸色沉痛。这个女子,为自己寻得五彩神龟,却毫不居功,自己已将神龟敬献给父皇,父皇欢喜异常,赏了他好些东西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收到神龟说“神龟向来识主,吾儿得此神龟,是历代先祖之仳佑,来日也定是我大辽英明之王。”这等于明示,会将王位传于他,这此前,父皇还从未如此说过。赵渝之于他是立下奇功一件,他本已定下决心,来日登上王位,即便要是得罪萧氏一族,也要立赵渝为后。只是万不料,伊人已逝,再不复见。

  宁晋自是不知他此刻的心思,只是眼看着一炷香的时辰转眼即到,担心莫研会有危险。

  “王爷,辽主遣使前来,已至中帐。”吴子楚亲自进来通报。

  来人是奉了耶律宗真之命前来的,耶律洪基即为子亦是臣,也随宁晋至了中帐。

  “圣上的意思是,豫国公主与殿下虽未及行大礼,但已是我辽国皇室中人,丧葬事宜应按我辽边皇室规格,宁王有其它建议,尽提无妨,我辽国定尽量通融。”

  宁晋暗想,任是多显赫的规格,这留在辽国自是万万不行,想了想道:“按我大宋皇仪,这公主与殿下未行大礼,还算不得是夫妻,她一人孤零零留在这里,想来也非皇兄所愿,我的提议是,丧议尽可按辽主所提,只是,丧议过后,允我扶棺归宋,葬我大宋皇陵。

  “这……”来人显然是做不了这个主。

  “这也是他们宋人的习俗,咱们自然是要尊重。”耶律洪基在旁边沉声道:“依了宁王所言就是。”

  来人也知近期耶律宗真极宠信耶律洪基,已有明言要传他为下任辽主,他自是不敢得罪,再说赵渝本就是和亲来与他大婚的,他没异议,旁人又何必多言。见他已应下宁晋,也就不多话,告辞而去。

  第四十三章

  到了日上中天,灵堂之上,莫研躺在棺中,头枕着玉枕,口含着玉蝉,脸上还被罩了个金丝面罩,一动也不能动,痛苦不堪。

  “要是有一日我也死了,千万别有人这么折腾我。'她心中暗道。共实她也是想法天真,真是死人,那里还有她这些感觉。

  因她呼吸时呼出的热气附在面罩上,隐约可间可见雾气,宁晋只得多点香烛,弄得整个灵堂烟雾缭绕,阴气森森,当真如地府一般,置身其中,莫说看见面罩上的热气,便是要看清莫研整个人都不容易。

  待宁晋安排好一切,自己颇为满意的时候,前来祭奠的人但开络绎不绝的来了。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思,赵渝扮做莫研的样子特地待在距离灵堂帐外不远处的地方,想看看祭奠她的人都有谁。

  耶律洪基最先过来的人,祭奠后并没有离去,而在留在灵堂内,替赵渝烧起纸钱来。赵渝远远看地看着纸钱的灰烬飘出来,想到耶律洪基待自己尚有几分真心。心里隐隐浮上些许愧疚,但亦无可奈何。

  接下来,前来的人还真是不少,有的人赵渝连见都没见过,她猜多半是冲着耶律洪基的面子来地,来此也过就是露一面罢了,当真伤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到了快正午时分,耶律宗真居然也亲自来了,与宁晋说了不好的话,又是劝慰,又是惋惜,啰啰嗦嗦一大通后方才走了。宁晋心中冷笑,知他是生怕仁宗对此事有所误会,所以特地来看赵渝,做个样子以示他对赵渝是十分重视的。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辽国官员,直至近黄昏,耶律洪基已走,萧信与萧观音才来了。

  萧观音不似别人,也不和宁晋说那些个虚伪的客套话,祭奠过后,便缓步走到棺木旁,凝视着棺中人……

  眼中竟缓缓流出泪水,低低道:“我原该叫你声姐姐才对,没想到……”她并非心思复杂之人,以前不喜赵渝,全因耶律洪基之故,现下见赵渝人都已不在了,从前的争来争去,此时看来,原是可笑之极,想起之前不和,心中甚是后悔。

  宁晋看她注视莫研过久,恐有变数,稍一侧身,巧妙地挡住她的视线,口中道:“郡主,你节哀……”

  萧观音轻抹泪水,点点头,转身欲走,正在此时,棺材里莫研的肚子很不合适宜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令萧观音听到。

  宁晋脸色立变。

  “……”萧观音怔了一下,疑惑地回首,看向宁晋。

  “这几日还未用饭,”宁晋反应极快,做势手抚了下腰腹,苦笑道:“失礼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萧观音想他是骨肉情深,很是理解,轻声劝慰道:“宁王殿下也请节哀。”

  “多谢郡主关心。”宁晋颔首,同时拱手相让,面上平静似水,实则巴不得萧观音赶紧走,万一莫研肚子再咕噜一声,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次萧观音直走到帐外,并未回头,只对萧信淡淡道:“哥哥,你一直惦记公主,进去看看吧。”

  萧信日前已记得从前的事,他本来素喜赵渝,只是因着父亲与妹妹的关系,赵渝病时不便前来探望,此次再见,竟是这般境况,他是难得的少数为赵渝的死伤心的人,伤痛之色比耶律更甚,走到棺前,竟不敢上前细看,惟恐忍耐不住会放心痛哭。

  宁晋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只盼他早能早些回过神来,快些出来。

  外间,萧观音牵着马怔怔地站着等着萧信,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匹雪白小马驹身上,那匹小马驹正是耶律洪基送给赵渝的那匹,当时她为了这事还恼了许久,可是现在……马虽在,人却已不在了……

  赵渝也在看着萧观音,也知道她在看着小马驹,心中百味杂陈,最后浮上心头的是久违了的轻松感谢,无论如何,至此以后,这里的一切荣华富贵,高墙深宫,恩怨情愁,已与她无关了。

  风打着旋卷过来,她不再觉得冷,倒觉得神清气爽。就这样,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她唇边绽出微笑。

  似有所感,她回首展望,不远处僻静帐篷一角,苏醉牵着马正在看她,同样笑意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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