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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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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瑛抬起头,看向装法棍的筐子说:“那把法棍都装给我吧。” 店员抽出纸袋,将余下几根法棍全装进去。待宗瑛付了钱,他这才将袋子及零钱一并给她,同时提醒她:“小姐,路上请小心一些。” 宗瑛偏头看向外面,确有难民虎视眈眈盯着这边。 她推开门,恰有两个巡警路过,她便跟着巡警回到了699号公寓。 那位太太已经不在入口处了,想必闸北亲戚们已经顺利入住了她家。 叶先生仍在服务处忙着,看到宗瑛说:“宗小姐,报纸刚刚送来了,牛奶还没有!”宗瑛去拿报纸,他又讲:“我刚刚是听说送奶工在路上被抢了呀,不晓得真假。” 宗瑛没接话,搂着法棍和报纸上楼。 这时盛清让已经醒了。他坐起来,先是发觉自己身处家中,紧接着又看到门没有关,最后才意识到身上裹了条陌生毛毯,衣服也不是自己的。 高烧刚退,多少有些反应迟钝,盛清让听到脚步声时,宗瑛已经进来了。 她将报纸搁在餐桌上,进厨房放下法棍,喝完之前倒的一杯水,擦亮火柴,重新点燃煤气灶煮粥—— 得心应手,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 盛清让看得略怔,他回过神,试图回忆昨晚上的事。淋了雨,累得不行,无处可去,最后只得到699号公寓。再后面的事,他一概记不得了。 这时宗瑛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他面前:“盛先生,你昨晚发了高烧。”她说着在对面一张藤椅里坐下,盛清让抬头看她,交握起双手,毯子就滑下来。 他又连忙捡毯子,看到自己光裸着的一双脚——鞋没了,袜子也没了。他试图询问,宗瑛却恳挚坦荡地开口:“抱歉,你换下来的衣服落在我那里了,今晚再去取吧。” 他昨晚病得不省人事,那么自然不可能是自己换的衣服。盛清让短促地闭了下眼,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那情形,一种“被人剥光”的尴尬和不适感迅速地升腾起来,逼得他耳根不自然地泛起红。 他喉咙肌肉骤然变得紧张,但脸上仍保持着体面的镇定,同时心里也努力说服自己—— 医生眼中无性别,宗小姐是个大夫,那么护理病人对她来讲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尴尬的必要。 这样的宽慰终于使得他耳根的燥热退下去,可宗瑛却突然起身,很理所应当地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蹙起眉讲:“还有些烧,可我没有带药,多喝点水吧,再睡一会。” 盛清让僵着身体往后靠了一下,好在粥再度沸了,宗瑛折回厨房去关煤气,给了他一个松口气的机会。 可他紧绷的双肩还未及松弛,屋内“丁零零丁零零”一阵铃声乍响。 宗瑛当然不会抢他的电话接,站在厨房看他从沙发上起身,又见他略微一晃,紧接着挺直脊背走到电话前,不急不忙地拎起了听筒。 她隐约听到一些来自电话那头的声音,语气急迫,嗓门很大。盛清让则只回:“我知道了,好的,我今天去。” 挂掉电话,室内恢复平静。 盛清让在电话旁站了一会儿,随即走向卧室。 他换好衣服打开门,宗瑛就站在门口。 她抬起头,“盛先生,你要出门吗?” 他说:“是的,我有要紧事,需要出门。”然而他脸色惨白,精神也很差,身体稍稍倾向墙面,几乎要挨上去。这样的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出门,更别说去办要紧的事。 宗瑛想劝他不要拿身体开玩笑,但她讲不出口。 盛清让侧身绕过她,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宗瑛突然上前一步,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臂。 5 盛清让察觉手臂被抓,立刻转过身。宗瑛手稍松,却并没有放开他,只是换了个抓法,带他到餐桌前,拉开椅子,请他入座。 盛清让坐下来,听她在身后问:“这件要紧事如果晚去半小时会不会出人命?” “应当不会。” “那么吃早饭。”她语气不凶不急,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盛清让起身拿过茶几上的水杯,才喝了一口,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就递到了他面前。不稠不稀,煮得恰到好处,上面撒了一些肉松。 “今天牛奶没有送。”宗瑛端着一只白瓷盘、一杯水在对面落座。盘子里装着切片法棍,看起来干巴巴的,咀嚼起来很费力。她将厚片撕开塞进嘴里,侧着头看桌上的报纸。 一份英文报,North-China Daily News①(《字林西报》),上面记录了日本舰队入沪,不管是文字还是照片都呈现出一种紧张态势,但新闻版外却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广告和租界里的琐碎,格格不入,仿佛另一重人间。 【① 《字林西报》,又称《字林报》,前身为英国商人于1850年在上海创办的《北华捷报》。】 宗瑛吃东西认真用力,咀嚼吞咽过程中侧脸的肌肉重复运动着,有序流畅。 盛清让莫名地看了她一会,敛回神,握起调羹吃粥。 她飞快地吃完盘里的法棍,放下报纸问他:“要叫车吗?” 盛清让抬头看她,她目光移过来,注视他三秒钟后,好像得到了回应,起身去拨了电话。她挨着桌子同祥生公司的接线员说需要一辆汽车,对方问了地址,又同她解释“租界多处路口拥堵,汽车可能不会那么快到,敬请谅解”。 十分钟内抵达接客的黄金时期,看来也到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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