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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那好,别在这儿杵着了,这儿小风怪凉的!”

  耳畔淡淡语调,平直得仿佛真的像是命令,可赵简反而一怔,无所适从地愣了神。

  冬漠在一旁看着他那傻愣愣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就连秋静亦是忍俊不禁地抿唇。

  “还真是呆子,主子让你去暖和暖和呢,还不快着点儿!”

  第十五章震慑

  在承禧殿休养了半个月,景宁的身子便已经大好。

  原本就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只是当时反应剧烈,短暂的失明过后,只剩下寥寥余痕,并不伤身。倒是秋静和冬漠比较紧张,熬药、抓药,事事亲力亲为,就连太医院的人都很少接触,生怕让其他宫的人知道。其间惠贵人也少不得要来串门子,偶尔的小小试探,都被景宁巧妙地化解,倒是有惊无险,并没让她看出什么端倪。至于赵简这个多出的侍卫,东西六宫刚开始颇有微词,可日子久了,又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默许,议论就渐渐淡了,只不过下人们对宁嫔越发的好奇。

  出身寒微,却得到乾清宫和慈宁宫两宫的垂青;一朝被贬,竟又被恢复了封号。人人猜测,人人钦羡,人人嫉妒,只是无人知晓,这一年来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总是若有若无地围绕在她身边,起起伏伏,依然还在风口浪尖上徘徊辗转。

  十一月,天气开始渐渐地转寒。

  还有几天才到立冬,尚服局的宫人们就早早地送来了新置的棉裙和各色搭配的璎珞簪钗。

  穿上内衬的绵薄里衣,外面是俏丽的淡粉色繁花宫装,就连衣襟处都被秋静熨帖得平整,领口和袖口都抿着一圈雪白色的貂缘,衬着一张脸越发莹莹似玉。

  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

  雾霭朦胧,远处那些层层叠叠的宫殿都笼在这一层薄雾中,仿佛是江南的烟波浩渺,却带了些许的清寒。走出回廊,轻轻呼气,尽数化作了渺渺白雾。

  景宁坐进那红呢软轿中,墨色缎子面的旗头上,坠下一束璎珞,随着轿子摇晃在眼前摆动不停,光晕迷离,折射出一抹欲明欲灭的璀璨华彩。

  今日是例行的请安,各个宫的妃嫔皆要去慈宁宫。

  一盏茶的工夫,轿子被抬到了坤宁门。掀开轿帘,不远处的殿门前已然停了好几顶轿子,其中一个尤为显眼,是一辆华丽的车舆,双层穹盖,黄缎的帷幔,外面罩着玻璃的窗子。

  “皇后娘娘也来了。”

  冬漠一下子就认出了那辆凤辇,有些惊讶地道。

  景宁垂下眼帘,不动亦不语,仿若没听见。等轿子进了慈宁门,才在秋静的搀扶下缓步走出,徐徐进了慈宁宫的正殿。

  偌大的宫殿,端和肃穆,笼罩在一片晨曦的微茫中。

  朱红的柱子被帷幔轻遮,四角镇着的镂空铜鼎内噼里啪啦燃着火炭,徐徐蒸腾,白雾袅袅,驱散了外面漫天的寒气。

  各宫的妃嫔宫人按照品阶从回廊中进去,衣不沾露,莲步翩跹,随着端庄华彩的旗装摇曳,花盆底的旗鞋踏起了满地香尘。

  “臣妾赫舍里氏统领后宫妃嫔,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

  赫舍里·芳仪挺着个大肚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尤显笨拙蹒跚,一袭石青缎的龙褂吉服,裙摆上团花似锦,黑色狐裘的滚边,衬着头上点翠嵌珠凤凰步摇,显得格外的大气端庄,只是那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隐隐透着病态。

  她的身后,是皇贵妃钮祜禄·东珠,虽不是正统的朝服,也是一身墨绿陈色宫装,端静的月季花头正,珍珠青金石蝙蝠点翠的流苏发簪,一张纯澈的脸含着几许雍雅高贵。

  佟佳·仙蕊就在她后面,旗髻旗装、绛色的棉裙、深红底儿的蝴蝶绣纹,简单却不失华丽,很配她敦厚静然的性子。再来,就是几个同年晋封的贵人,荣贵人马佳·芸珍、惠贵人纳喇·芷珠、宣贵人博尔济吉特·纳朵、宜贵人郭络罗·桑榆,深蓝色坠花宫装、褐色团锦棉裙、暗灰色绣纹福字袍、深绿织染云纹旗装,皆是一派端雅静肃之色。

  景宁品阶是嫔,理当站在妃之后、贵人之前。

  她此时的一袭淡粉色繁花宫装,尽管发髻上仅有一支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却也足以将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众妃嫔皆是陈色衣裙出席,她却如此出尘,一明一暗,堪称是鸡立鹤群……

  赫舍里皇后站在最前面,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旁的妃嫔宫人却开始看上了热闹。身后,惠贵人瞧见她一身俏丽讨喜的衣裳,一脸的莫名。

  “妹妹,怎的穿成这样?”

  稍稍靠前了些,纳喇·芷珠低声去问她。

  景宁半晌未动,闻言,微微扭过头,递过去一抹笑靥。

  如此娴静的女子,虽不是貌美如花,却堪称蕙质兰心,若不是那封致人中毒昏聩的信,她也许对惠贵人还存一丝体己,可怎料骨子里却是野心熏天,生生地让人可怕。

  “惠贵人可真是心善,人家怎么穿是人家的事,你管得许多?”马佳·芸珍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却也是一脸古怪地看向景宁。

  这乌雅氏的宫人今个儿是怎么了,平日里看着一副精明的样子,竟不知道例行的请安必须陈色宫装出席,以示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尊敬,居然还这般花枝招展的!

  “指不定是人家仗着皇上的宠爱,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娘娘最讨厌妃嫔狐媚招摇,她今天可有得受了……”

  身后,不断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是几个地位低等的常在和答应,她们站得比较远,没有资格过去请安。这些话,站在前面的人自然是听不见的,只是,很快就应验了。

  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就坐在明黄色锦缎平金龙褥的宝座之上,博尔济吉特·清如目光安静,微笑着看着座下的众妃嫔。太皇太后则是一脸的笑容慈和,衬得眼角皱纹也越发可亲。

  “起身吧,不必拘着了!”

  “多谢太皇太后、皇太后……”

  众妃嫔宫人躬身揖礼之后,便由各自的宫婢扶着,依次坐到了位子上。

  景宁坐得比较远,坐在了靠近西侧的偏角,惠贵人和荣贵人等人则是坐到了对面的上座一侧,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恭敬端肃,等着太皇太后或是皇后开言。

  “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皇后怎的也来了?”太皇太后笑得满脸雍容。

  皇后就坐在下垂手的花梨木敞椅上,两边扶手上搭了红呢软垫,绵软舒适,“臣妾多日窝在储秀宫不见阳光,整个人都快发霉了,老祖宗莫不是不愿见臣妾……”

  打趣的话,倒是鲜有的和善娇嗔,太皇太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都快当娘了,还这么没正经。”

  “皇后娘娘哪里是没正经,是变着法地让老祖宗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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