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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主子,怎么会这样的?”眼见她满手满脸的血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储秀宫里头受了什么酷刑。

  冬漠既惊讶又慌张,就连平日向来疏淡沉默的秋静也微微变了脸色,紧紧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眼底,浮起了一抹心疼。

  惨淡地笑了笑,景宁摇头,“快些扶我回去吧……这里不是多话久留之地。”

  踏出储秀宫的那一刻,她曾回过头去看。

  那宽敞华丽的庭院,种满了疏落锦绣的紫薇花,高高低低,丛丛簇簇,显得生机盎然。可,在不为人察觉的暗处,也同样栽了几盆深红色的花木——夹竹桃。

  春夏时节,皇后是最喜欢用紫薇花瓣泡澡的,芳香馥郁,养气怡神。可若是宫人一时大意粗心,分辨不清,错把夹竹桃的花瓣夹杂在了紫薇花的花瓣中,给皇后娘娘泡澡……

  皇后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惠贵人、放过自己的,如今不动,只是时机的问题、时间的问题。可任凭她机关算尽,同样是误算了一招。

  中宫那个位置,太显眼,太招摇,太引人嫉恨,太惹人觊觎,寂寞威严却也尊崇高贵。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的,除非原来的那个人死了,否则,再高贵的出身,也无机会。偏偏欲望是宫里的女人最不缺的东西,不是你的,去拼,去抢,也要得到,就比如圣宠,比如身份的尊贵。

  是谁胆敢在储秀宫的庭院中,栽植含有剧毒的夹竹桃,景宁不知。可她知道,人心险恶,前路叵测,无处不凶险,无处不隐藏杀机。就如同她的承禧殿,也许已经和这储秀宫一样,满是旁人的眼线了。

  清淡的视线,微微转向身畔这两个面容秀丽的婢女,她轻轻地扯出了一抹宽心的笑靥,半是安抚,半是感激,只是那笑容中,还有一抹不为人知的深意。

  她们是皇上派来的,按道理,应该全盘信赖。

  可她怎么知道,除了皇上,谁又曾经是她们的主子呢?

  第十章 冷宫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阵酥酥麻麻的阵痛。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景宁朦胧的耳畔,传来了一个苍老持重的声音。

  “宁嫔主要是过度劳累愁忧,气闭塞而不行,再加上气血虚弱才体力不支昏倒。臣已经开了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只要按时服用会有好转……”

  意识模糊,她听得不真切,可还是辨认得出,那是太医院的院判胡德清。他是从五品的内廷供奉,向来只随侍君主,如今要为一介区区的嫔诊症,倒是有些委屈了他。

  可,听着听着,她还是忍不住失笑。

  晕倒,不过是因为她早起,又没有用膳,腹内空空地两地奔波,才导致了体力不支。其实说穿了,她就是饿昏的,可这院判老头居然说出了个“愁忧,气闭塞”之类文绉绉的诊断,听上去很玄,大抵就是在说她抑郁愁苦、体弱染病罢了。

  想来,后宫妃嫔个个养尊处优,即便不是疑难杂症,诊治的太医也要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否则稍有差池,主子们便会责怪太医失职无能。可她们平日里吃的是炊金馔玉,喝的是琼浆醴酪,能有什么大病?不过是相思成疾,期盼圣宠罢了。这个胡德清说她愁忧,该是按了妃嫔们固有的心思。

  但他恐怕不知道,她本就是宫婢出身,身体自不比那些高贵的妃嫔,娇贵柔弱,风一吹就倒。她经由内务府悉心调教过,这点儿小伤,不过是以往的九牛一毛。

  “至于宁嫔脸上的伤,一日三次地换药,调养得当的话,一月之后,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胡德清的声音兀自低沉,床边坐着的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拿过绞了温水的绢巾,他轻轻擦拭着她那血肉模糊的手背,微凉的手指,沾了少许冰凉细腻的药膏,轻轻涂抹,轻柔和缓的样子,仿佛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药可好了?”磁性干净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话的是秋静,正站在床边,低眉垂目,恭敬卑微。“回禀皇上,胡院判嘱咐,宁主子的药需小火慢熬,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想过秋静和冬漠原来的身份。

  一个是沉稳内敛,一个是张扬冷艳,性子迥异,却同样有着一张闭月羞花的脸。这样的美貌,在宫里头是攀上枝头的资本。

  可她们却都被派到了承禧殿,被派到了自己身边,想想,该是和她一样,为他所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可同样是侍寝,自己被封赏,她们却只能当奴婢,秋静和冬漠的心里,难道不会嫉妒、不会怨恨吗?

  一时间,景宁苦笑,心底忽然有了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尴尬。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你脸上的伤口还需涂药!”

  耳畔,忽然有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三分关心,三分戏谑,慵懒调笑,宛若粼粼的春水荡漾。

  唇边的那抹笑意蓦地僵住,景宁的脸颊红了红,扯起嘴角,心中微叹,还是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双深邃明澈的黑眸,宛若氤氲着雾霭的寒潭,幽淡如墨,静水流深,眼底含着一抹玩味,正笑意清浅地望着她。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多听了一会儿,以为自己做得逼真,却想不到,他这般心明眼亮,早就看穿。

  景宁将嘴角弯成微笑的样子,可轻轻一扯就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又是叹气,又是轻笑,若是朕再不察觉,岂不是老糊涂了!”

  薄唇挑起了一抹好看的笑靥,他说着,伸手端起她带着伤的下颏,细细观瞧,黑眸中含着一抹温和的专注。

  “还疼吗?”

  肌肤相触的刹那,感觉到的是温润的冰凉。她轻轻垂下眼睫,自嘲地抿唇,摇头,淡笑,“臣妾原本就是一介奴婢,这点儿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在内务府吃过的苦,比起在钟粹宫受过的严苛调教,这点儿小小擦伤,真的是太轻太轻。

  镂空铜炉中燃着安神的熏香,烟气缭绕,满室怡人的芬芳。他望着她,不语,倏地,仿佛有一声淡若云烟的叹息,从那两片薄唇中轻轻滑出——些许苦涩,些许无奈,又似带了三分的宠溺和心疼。

  景宁心弦蓦地一紧,怔怔抬眼,对上的依然是那一双淡定的眼,深邃、幽静,蕴藏了一抹她看不懂亦看不透的东西。

  半晌,他拿起手边那精致的药瓶沾了些许,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伤口,轻柔周到,动作娴熟,像是曾经处理过很多次。

  “女为悦己者容,朕还是喜欢看你安然的样子……”

  夕照迷离,洒在他一袭明黄的锦缎长袍上,泛着一抹刺眼的白。她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抗拒,听之任之,侧着脸,却不在乎。此刻的自己,满脸血痕,脸颊肿胀,已然丑陋不堪的模样。

  他的手很凉,指尖的药也是凉的,散着一抹百花的清香。这般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皇上这般,难道不怕其他妃嫔去太皇太后那里闹吗……”

  她知道自己这般明目张胆地陷害福贵人,实在是弄出了太大的动静。震慑也好,栽赃也罢,恐怕不到半日,后宫中就会流言满天。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是皇后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太皇太后那儿,众妃嫔那儿,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更何况,如今,中宫皇后那边,被她半吓半哄,已经捆住了手脚;钮祜禄皇贵妃被她拉拢劝诫,如果不是个疯狂失了心智的人,就一定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而皇长子那里,皇上一系列的怀柔政策,惠贵人安心,纳兰大人亦安心,可暂保无忧。

  后宫,已然制衡。她,也暂时没有什么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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