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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她急忙追上去:“我……”却有一阵风过,吹落了她手中的执扇。扇子是翠玉手柄的,颇有些分量,直直地垂落进雪地之中。

  她又是一愣,傻傻地看着他。他亦看到她的脸,一时之间眼神竟有些恍惚。他怎么了?他觉得她……漂亮吗?

  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地红了脸,却倔强地不肯蹲下身子去捡,亦不愿意先用袖子遮一遮。只是这样,讲自己蛟好的容颜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了她许久,廊子底下的侍女已经有些乱作一团,不知道是静观其变好,还是赶紧上来替小姐遮挡好一一大家闺秀,在出嫁之前却被别的男子看去了容貌,这传出去还不要成为京城的大笑话!

  忽地嘴角微微上扬,他俯下身子,用左手拾起那把执扇,递与她。却是不说话,只这样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她的嘴角有胜利的笑,却看了一眼扇子,便骄傲地:“即便殿下是皇长子,却也不可如此傲慢吧?”居然用左手将扇子递给她,是看不起的意思吗?

  他的脸上划过一丝阴冷,笑容顿失,扬手,扇子又直直地落入雪中。扬长而去,再没有回头。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的他并不是故意怠慢,只是他的右手在沙场上废了,提物无力。心中便有疼痛,仿佛废了那只手的,是自己一般。

  许久,她才捡起地上的扇子。寒风已经将她的手吹得冰冷,却让她的心越发的火热起来。她决定了,这个男子便是她想要的。她叶素儿决定的,就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她能做任何事情,为他,为自己。只求得最后的地久天长。

  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不行呢。

  那个女人,竟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她苦心经营的爱情,她不能原谅,她不能坐以待毙。

  “多日不见,妹妹消瘦了不少。”若如不紧不慢地,嘴角含着淡淡的讥俏。当日的皇宫,她得皇帝宠爱,为后宫之首,叶素儿则有太后撑腰,亦有贵妃之尊,两人明里暗里的不和,阖宫皆知。

  叶素儿曾一度从她手中抢走执掌后宫之权,亦让她恨得牙痒痒。

  只是如今,她依然是皇后,而叶素儿却只是个小小的叶殡,她心底怎能不痛快呢。

  叶素儿脸色苍白,只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无须猫哭耗子,娘娘心底想什么,素儿知道。只是娘娘不害怕吗,今日素儿的遭遇,终有一日娘娘也躲不过。”

  或者,你会死的比我更惨。

  若如闻言,不禁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笑容也散去了,只是仍然嘴硬:“倒不用妹妹操心了。本宫身后有大兴国撑腰,那贱人要对付本宫,怕不容易。”

  “大兴国。”叶素儿冷笑,“皇后娘娘还真把大兴国放在眼里。大玥朝国富兵强,小小的大兴国又何足挂齿。如今之所以不敢动娘娘,只不过与芜林一役大兴国仍有利用的价值。顿了顿,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可听说,前线捷报频频,芜林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娘娘可要再做打算才好。”

  若如心底一颤,不禁有些惊慌失措:“你……你与我说这些,到底有何目的?”叶素儿笑:“娘娘心底又认为臣妾有什么目的?我要云殡死,你亦要云殡死,所以如今我们便可以做盟友。在这后宫之中,投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一切都只是利益罢了。”

  “说得好。”一个温细的声音从帘子后头传出,侍女喜儿打起帘子,便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带着淡淡的赞赏的笑。早知道她在帘后偷听,叶素儿并役有惊慌,神态自若地起身:“臣妾参见丽太后。”

  数百味草样研磨成细细的粉末,如溪底沉积了数千年的流沙一般,清晨便唤人乘了小舟在荷叶间穿校,收集来每片荷叶上最后的一滴露水,在白玉碗中仔细地搅拌成糊状,再加入南海进贡的蛟珠磨成的粉,方才成就了这一味清嗓的妙方。

  屋子内寂静无声,画扇披了鹅黄的绢纱,呆呆地坐在一边看着温顺良将手中的草药一味一味碾成,又小心地放进周围琳琅摆满的小瓶之中。

  小时候,她去拜祭母亲回来,也常常看着温叔叔制药,一颗颗灰色的药丸带着冷冽的气息,最后总是装在一个小布包中交予她。

  这便是接下去的一年,她和姑姑在后宫之中的救命丸。治不了什么大病,一些头疼脑热的却是药到病除。整个皇宫都遗忘了她们,若是有什么病痛,又有谁来管呢?

  忽地便觉得自己欠了姑姑与温叔叔许多。他们非亲非故,却都这样照拂自己。说是当年受了母亲的恩惠才如此的,可是再大的恩惠,姑姑的一条性命也足以回报了吧。可是温叔叔……却依然可以为了她,不顾危险回到京城来,千方百计进了宫。

  抬起头擦去额角冒出的细细密密的汗水,温顺良看到画扇渐渐迷离的眼神,不禁心底又多了几分担忧。

  “公……娘娘。”他小声地唤着,“您还是先躺下歇息吧。这药要制成怕还需要几个时辰。”

  画扇回过神来,虚弱地笑笑,摇摇头。

  愣了一会,又张了张嘴,努力发出了“谢谢”两个字。声音嘶哑模糊不清,连自己都不能听出是什么意思。温顺良却一笑,仿佛已经明白。他低头,目光却落在墙角那把古筝之上。

  皇上已经查出是王才人在筝弦中下了毒,本派人要毁了这筝,没想到公主却阻止了。只是从此便移到角落,也不再碰,只是眼角余光扫过的时候,那眼眸却空洞得让人害怕。

  “如果您愿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既然已经让皇帝知道了你的身份,又为何不把云若如和丽妃的事情一并说出?”借由皇帝的手报仇,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保全自己的完全之策呀!

  她糊涂了,他却是清醒的,他不能任由她沉浸在优柔寡断之间,被恨所折磨却迟迟不能解脱!

  “如果你开不了口……”他心疼地望着她喉间隐隐泛出的红色,“我可以替你去说!”这世上,怕是役有第二个人比他还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了,他可以替她说!

  对!

  他可以替她说!

  便忽地起身,身子撞动桌子,密密麻麻摆着的小瓶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也顾不了了,拔腿便要往外头去。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画扇已经下了床,拦在了门前。

  她的表情平静,摇摇头,费力的吐出两个字:“南王。”

  南王已经行动了。

  芜林国战败,定远候林远因了公主的事,先大军一步离开回京,却没想到大军之中,竟有一部分将士不知何为,不顾皇命竟在边疆驻扎不愿回朝。皇帝以为他们有心恃劝邀赏,大怒之下断了大军粮草,这下才发现了不对劲。

  竟有人,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粮草!

  温顺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都是南王蓄谋己久的,他亦知道这个时候,南王一定派了人在她的周围监视着,月眉只是明里的一个,暗里有多少,谁都不知道。

  或许他方才那番冲动的话,已经收入了某个耳朵之中,或许他一踏出流云轩,就会身首异处。或者——

  南王已经对他下了必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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