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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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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棵古松,便听见有溪水淙淙,心下惊奇。这样的寒冷的夜,竟还有溪水未结冰,想是到了母后口中四季恒温的泗溪了。他知道这泗溪在一片桃林之中,而桃林正是母后年少时,与父皇留下甜蜜回忆的地方。 他怦然心动,仿佛父母那时候的心跳遗传到了他的身上,桃林深处,那清妙的笛音若有似无地传来,似在牵引着他。闻声寻去,心跳竟越发地快起来。 月华倾泻而下,满林桃枝如冰雕玉琢,之间一条溪水如银,那岸的青石上,有一素衣女子面溪而坐,月华下,白衣胜雪,若不是那墨玉一般的青丝,几乎要融入身后的白雪之中。 他上前几步,脚下轻微地一响,踏碎一块冰,惊得对面的女子抬起头来。一时有寒风微起,撩动她的青丝,妖娆地缠绕在白腻如玉的颈脖之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眸,乌沉沉,似映着月华雪光,又映着脚下银溪跃动,如受惊的小鹿。 他恍恍地,似魂已飞至千里之外的南国小山上,良久才道:“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手中的短笛滑落,“铿”的一声砸在青石之上,又蹦入溪水之中,瞬间不见。她站在那里,姿态娉婷袅袅,残月映着雪光,照得她如梦中的仙子一般。 风已停,如瀑青丝垂下,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她惶惶开口:“奴婢参见皇上。” 竟是一个侍女,竟不是她…… 也对,如今她正在皇宫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好似在嘲笑自己。他搓搓手,赶走一丝寒冷,笑道:“天寒地冻的,怎么……还是快回去吧。”只微微觉得尴尬,竟把她认作了若如,许真的是病得重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他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来,回头看见她依然是站在那里。素白的衣服上有雪花点点,映着月光,身上似笼罩着一层银色的光。心中一动,却还是有些恼了,正要开口,却听见她轻声地吟道: “梨花未开,红泪已央。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望断天涯路。” 后两句是借了名家的句,倒无甚出奇之处,只是那一句“梨花未开,红泪已央”,竟若一枚小小的银针,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底。 那夜的月,那夜的梨树,他与她相谈在月色之下,她眼底流转的波光,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一样一样的,都那样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竟是他忘记了的画面。 面对着若如,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那些画面,竟然在这样一个侍女面前想起了。他愣愣地望了她好久,她不看他,微微地垂着头。月光下,他心底竟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蹚水过去,拥了她在怀里。 就像当初在大兴的山野中,他面对着若如时的那种感觉。 她看着他的表情,她知道她触动了他心底的什么。深呼吸一口气,她漾起一个恭谦的笑,轻巧地踩在小溪中出水的几块大石跳至岸的这边,敏捷如脱兔。 到了这边,她才款款施礼,依然是小心惶惶的表情:“皇上怎么出来了?” 他一时觉得尴尬,总觉得若是承认听了笛音寻来的,有些暧昧。月华下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觉得再多看一眼,她便多似若如一分——不,或者应该说,多似那夜的若如一分。 “你是哪房里的侍女,如何认得朕?”他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找出一个话题。 画扇低低地笑着,声音是波澜不惊:“奴婢是公主宫里的侍女。原先也见过皇上的,皇上忘记了吗?”话毕,从腰间掏出一方素帕,缓缓地遮了半张脸,只余一双星眸,眼波流转,又是轻声吟来:“梨花落尽春又了,一袭深情,两处相思。怎堪无情是君心,空余两泪清涟涟。” “是你……”连宸祈哑然而笑。原来竟是她,原来素帕之下,藏的是这样美妙的容颜。心中不由得又跳了一下,忽地又想起那夜,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只觉得更加尴尬,讪讪地道:“回去吧……”便转了身要走。 画扇急忙跟上,在一旁慢慢地走着。 “皇上怎么会出来?”她的声音温软,在任何男子听来都是一种诱惑。 连宸祈没有回答,只顾走着。却一阵热气冲上头,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几乎要跌倒。“皇上小心!”画扇急忙扶住,细软如绸的双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连宸祈一愣,不由得转头看她。 她长得…… 可真像,简直比若如还要像,像那一夜与他在梨树下交谈的女子,像那个和他定下终身的女子,她的眼眸流转,之间的光华溢彩,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忍不住问道。 画扇巧笑着:“奴婢姓云,单名一个初字。” 不是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的名字和这词没有关系……何况若她真的是她,她又为何不和他相认,那样就可以保住她姑姑的性命了不是吗? 画扇扶了连宸祈进屋,吴意子惊醒过来,见皇帝如此,吓得不轻。连忙过来扶着,却见皇上两眼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绝色女子,那神态仿佛是着了魔一般,不禁心中窃笑,便悄悄地溜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皇上真是艳福不浅,在庵堂中,还能遇上这样的绝色女子。他心中暗暗偷笑。 待在暖暖的炕上坐下,连宸祈只觉得自己的头更加的晕眩了,不然为何看着这侍女,心中就有一股奇异的冲动,想要搂她入怀…… 不行,连宸祈,即便宫中的皇后是假的,你仍有真正的心爱的女子在等候你,你不能…… 可是,实在是太像了…… 一阵剧烈的晕眩感传来,他痛苦地扶住了头。 “皇上……”画扇弯下身子,关切地,“您怎么了?”声音细细软软,如三月的柳絮抚在他的心底,挑起痒痒酥酥的难耐。 “你……”心中浮起一阵奇妙的震颤,他只觉得脑中剧痛,仿佛有人拿了锤子,一锤一锤地锤在他头上。迷离间,竟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脱口而出,“是你吗……” 只这一句,画扇愣住。 他认出她了吗?终于是认出来了吗?唇边掠过一丝凄凉,连宸祈,如今我已经不是云画扇,从姑姑死在你手上的那一刻起,云画扇已死了。 画扇笑,她知道自己的笑靥有倾国之美,淡淡的月光从小窗中一泻而下,映照在她的脸上,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妩媚。 “是我……”她低低地在他的耳畔,“是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是云画扇,云画扇……”她亦在锦榻上坐下,下巴支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我一直在等,我一直等,你却娶了云若如……” 他惊诧,恍若惊雷响在耳畔。 云若如,真的不是云若如吗?他果然…… 娶错了吗? “我以为是若如……”他讷讷地辩白,“大兴国没有叫云画扇的公主……” 画扇嫣然一笑,不再说话。 她将脸慢慢地凑近他的,她感受到了他呼出的热气,急促。他果然是生病了……再加上南王给他下的药,怕是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吧?她笑,闭上眼,南王府里老嬷嬷教与她的那一些事情一一浮现在眼前,只觉得自己亦脸一红,身子微微发烫,她的手缠绕上他的脖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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