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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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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甚是轻松随意,仿佛是要去做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连秀看着他,眼神颇有些复杂。一日之前,他决意出城之时,遭到了几乎所有麾下将领的反对。并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没有出击的必要。 最后唯一出声支持的,确实御史大夫元皓行。 元皓行只说了一句话:“是该先打一场胜仗了。” 江载初亦淡笑道:“这一仗不主动,天下人便以为我们不敢打。” 一文一武两位统帅,其实彼此间并没有事先约定,却又不谋而合。正如后来宁王给将领们解释的那样——以永宁城为屏障,固然能稳守一时,哪怕败退,也有背后长风城驰援,可是天下战意却为此而一再衰竭,这场战事,也许会因此而绵延更久。 两边的兵马都在无声地调动,冒曼眯起眼睛,借看夕阳,遥望对阵。 怎么,他们也正在把骑兵往前拉,步兵方阵往后退吗? 真要与自己的骑兵实打实地对冲? 冒曼嘴角带出一丝不自觉的笑意,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刀,身后是地动山摇一般的呼声。 中原对匈奴的战争,之所以长久都占不到上风,并非双方战力差距过大,更多是因为长久以来中原士兵对匈奴人心理上积累起的恐惧。骑兵对冲时,转瞬间敌人已经杀到眼前,那种恐怖的冲击感,会令普通士兵在一瞬间起了怯意,放弃勇战的决心。 江载初在关外待了三年多,头两年一战未接,同麾下的士兵一起精炼骑术刀法,每月的考核异常严苛,长官与士兵一视同仁,若是不过关,一样罚俸禄和加练。后来江载初回到中原,在训练麾下士兵时,用了同样方法。 火把光亮无声地闪烁,江载初觉得自己回到了很多年以前,荒漠之中,他带着自己亲手训练出的士兵们,去迎战暗夜中环伺的强敌。 万事俱备,如今便只缺第一场胜利,来彻底消融每个人心中的恐惧了。 江载初勒过马头,声音低沉,却又清晰地在战场上回响。 “你是哪里人?”他手中长枪随意指了指列在第一排的一名士兵。 骑兵列阵而出,许是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回殿下,我是涿郡人。” “家中有多少人?” “父母,和一个九岁的妹子。” “他们,他们遣人来送信,已经南去避难了。” “你呢?哪里人?” ……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士兵,乌金驹驰到了阵型中央。 “对面的那些人,你们怕吗?” 士兵用一种比往常高亢得多的声音道:“不怕。” 江载初无声地笑了笑:“你们不怕?可是我不想瞒你们,我在害怕。” 战场瞬间静了静。 “我怕你们看见他们的骏马时就怕了,我怕你们见到他们的马刀就怕了,我怕你们在兵器交加的那个瞬间就怕了。你们怕了可以跑,或许跑了还能活下来。可你们身后的那些人呢?你们要保护的那些人呢?” 江载初指着那些一个个报出乡籍和家人的士兵:“你的父母呢?你的妹子呢?你忍心看着家中父母的头脑被切下,妻子和姐妹被人凌辱致死吗?” 薄暮自远处蔓延开,莫名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背后升起,一张张或年轻或年长的脸掩在盔甲之后,眼神无声的闪烁,泛起深刻的恨意,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我们可以死,可我们的父母和女人不能!”年轻的将军可以停顿了片刻,吼声低沉。“你们现在还害怕吗?” 仿佛闷雷一般,每一个男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不怕!” “你们手中的长刀,现在,跟着我举起来!” 明晃晃的刀锋举了起来,将每个士兵的眉眼都衬得异常坚毅。 “杀!” “杀!” “杀!” 战鼓擂东升中,乌金驹长嘶一声,江载初一马当先,已经冲向敌阵。 他的身后亲卫营无声跟上,再往后,是所有骑兵们,声势浩大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对面同样蓄势待发的敌人。为骑兵们冲刺作掩护的,是他们身后的步兵方阵。弩箭手们将手中的弓弩指向天空,箭支如同流星一般射向对面的敌军。 游牧名族还在使用弓箭时,中原的弩箭已经相当完善,射程也远远大于普通弓箭,两军尚未接战,一些匈奴的骑兵边陆续重剑倒下。 冒曼眯了眯眼睛,作为这支军队中最尊贵的王,他并未在前阵列冲锋。事实上,他觉得,这样一场战争,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可是裸军敢于出击的勇气,已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了,他本以为,这场战斗会如同入关之后的每一场那样,毫不费力的击败对方。 匈奴骑兵的前部已经和洛兵混在一起,兵刃交响间,冒曼目光落在一员黑甲将领身上,他的骑术极精,所到之处,有摧枯拉朽的破敌之势。 “那便是江载初?”冒曼扬起马鞭,低声问身边的休屠王。 休屠王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深碧的眸色中竟有几分恐惧,直到听到左屠耆王唤自己,方才回过神:“是他,戈穆弘。” 五年前前可汗命休屠王剿灭来犯的洛军,休屠王之子便是死于江载初枪下,是以休屠王一族人对江载初心有余悸。 左屠耆王似是读书了他的心事,道:“叔父,且看本王为你报仇。” 休屠王紧紧锁着眉,良久,方道:“贤王,不可轻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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