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64)_卫风

六四

　　2

　　第二天，果然像儿子说的那样，我们认识的几个人都来了，分成两组搞了一个小小对抗赛。其实照我看，他们几个的身手完全是专业水准，不是我和儿子这种业余水平可以比得了的。但是自己关起门来玩，倒也不用像真刀真枪的那样拼命卖力。我用这种远程狙击式的激光枪干掉了姜悟，朱婀娜小姐则被小卢暗算了，看来似乎是我们占了上风。但是最后儿子被李汉臣活捉之后，我们这方只好投降。

　　看来李汉臣非常讲究战术，我和小卢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可是笑到最后的人还是他。

　　儿子兴奋得很，就算被活捉俘虏他也高兴。本来他一直担心于昕，饭也没吃多少，这么投入地运动一次，出了很多汗，他的饭量也增加了。看着他不再那么沉闷担忧，我也宽心了。姜悟他们忙得分身乏术，能抽时间陪我们这样闲耍一次也实属难得。这一次对抗赛之后，我们抵达了李汉臣说的，那颗已经属于我的行政星——清凉星。

　　基地的外壳看起来像是一个极小的行星，静止悬浮在清凉星的大气之外。我们乘小飞行船抵达地面。这里还保持着太空时代到来之前的原生态，处处绿树成荫，房舍整齐连绵。

　　这里有一幢年代久远的小城堡，现在属于我。城堡比我们基地里的那幢房子还要古旧得多，里面没有什么现代化的东西。城堡外面是深深的湖泊，进出城堡还得放下吊桥。听着齿轮吱吱作响，铁链哗啦啦的声音，我简直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中世纪的古代。

　　墙角长着潮绿的青苔，大半边墙上爬着长青绿藤，门上包着铜边，从外观看，十足是古董。城堡里面要精致洁净得多，家具、摆设、壁画，都让人有种回到了旧时的错觉。儿子拉着我的手，没有左顾右盼，而是抬头挺胸的样子，倒很有几分主人的架势。大厅的地面是大理石，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

　　儿子更关切的事情，是因为于昕睡的医疗舱不能移动，还留在基地里面。虽然林医生保证了会好好地照顾他，儿子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事。这种诚挚的友情让我觉得心里面有些微微的暖意，同时想起了已经永远逝去的人，又觉得有些酸楚。

　　乔乔跟在我身旁，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哇哦……这可真是个古董啊。”

　　“夫人休息一下吧。”这城堡中也有一位掌事的管家先生，比姚章看起来要可亲。他身体微胖，脸有些圆，名字叫张览，看起来四十左右，不会超过这个年龄。如果论精明强干，姚章一个顶他几个，但是我却并不太喜欢姚章，倒是看着张览的时候觉得更可靠，更好相处一些。他也没像姚章似的穿着笔挺的制服，而是一件灰色的罩衫，头发十分服帖整齐，架着小圆片眼镜，一副好好先生的做派。

　　但是他的“夫人”二字，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面对乔乔所说。

　　呃……这情形……

　　机智的乔乔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低声对我说：“夫人，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张览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朝我侧过身，微微弯下身，“是，夫人一定旅途劳顿了。”

　　“不要紧，我并不累。”我问他，“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分别做什么事情？这里的日常开支、运作、维护都是怎么做的？如果你不太忙的话，我现在想在城堡里走一走、看一看，还要麻烦你带路。”

　　“当然不麻烦。”他弯下腰和儿子打了个招呼，“小少爷，欢迎你来到迷失城堡。我叫张览。”

　　“你好，我叫李正。”

　　这城堡叫迷失？真有意思。“这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啊，这个么，有个传说，但是不知道有几分接近于事实。”他笑容满面，诚恳地说，“请小少爷和夫人先更衣，我在二楼走廊等你们。我们可以先看看城堡的几处重要地方，还有后面的大花园。”

　　李汉臣站在我身边，轻声说：“你们留在这里吧，这里非常安全。我还有事情，必须现在就走。”

　　“好。”我点头，“随时联系吧，你的联络器可不要关。还有，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别隐瞒我。”

　　“唔，放心。”

　　他的手忽然抄过来，唇紧紧贴住我的，手按在我的肩上，像是扶着我，又像是怕我躲闪似的。我有些惊讶地半睁着眼，只觉得看到的东西十分模糊。这个吻又急又深，让人觉得呼吸都被夺走了。我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下，扯住了他的衣襟。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等我回来，我会把整个帝国完整地捧到你面前。”

　　“我只要你完整地回来，别的什么也不需要了。”

　　他微微一笑，执住我的手微微用力一握，转身大步走了。

　　姜悟他们跟了上去，我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走远。转过头，有点不大敢看儿子和乔乔的表情，还有张览的反应。我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我们先换衣服吧。”

　　频频更衣也算是贵族排场，以前我和儿子相依为命的时候，衣服只要洁净，可以穿好些天不用换，或是用光波清洁一下就可以了。现在倒好，一人有几柜子的衣服，而且照姚章那种变态的要求，吃饭、见客、自己休闲、晒日光浴、散步、运动……都有不同的穿着标准，这一点倒是和乔乔的爱好不谋而合。它也十分热衷于打扮我和儿子，犹如摆弄芭比娃娃。

　　我们进了一个套间，外面是小起居室，里面是卧房。另外两扇门，一扇通往盥洗室，一扇通往衣帽间。

　　我让乔乔不用陪我，去陪着儿子，给他张罗点喝的，换件衣服。若是他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则要去看看这幢属于我的迷失城堡。

　　“张先生……”

　　“夫人叫我张览就好。”

　　“好，张览。刚才你说这城堡的名字的确有来历。这迷失两个字怎么讲呢？是这城堡令人迷失，还是这里居住的是迷失的人？”

　　“呵，都不是。”张览说，“我听说的并不一定是事实，不过很有趣。这里原来是个非常闭塞落后的地方，有一天，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因为婚变伤情来到了这里，住在这城堡中。她一直孤身一人，从来没有走出过城堡一步。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在这里终老一生，可是后来却有一位骑士来到了这里……”

　　“是个美好的结局？那怎么会有这么个名字呢？”

　　“不，不是这样的。那位骑士对小姐一见钟情，但是小姐没有答应他。只是告诉他，今后的三年中，每年他可以来一次，如果每次都可以将小姐从这城堡中找出来，那么第三年，小姐就会和他一起离开。”

　　“啊，难道……”我们走到一处阳台，和煦的日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他指着阳台上的椅子和茶桌，“夫人请坐，喝杯茶，我们慢慢再说。”

　　“嗯，后来怎么样了？”

　　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后来，三次中他找到了两次，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于是失望而归……等他走出城堡的时候，小姐出现在门边，告诉他说，其实他刚才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他找不到人，也愿意在这里守下去，其实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但是……他还是迷失了，只是不知道是迷失于物，迷失于人，还是迷失于心。”啊，原来并不是一个花好月圆的故事啊……

　　“后来小姐在这里独居终老，这幢城堡每一代的主人都是女性，从来没有过男主人。这迷失城堡的传说就是这样，是不是真实，却也考证不出来了。”

　　他谈吐举止也都并不差，看来和姚章一样，八成也是那种受过贵族培训的超级管家人才。

　　“刚才夫人说的管家的细节事项，在书房里有报表和说明，还有契约文件，夫人可以仔细阅读，以后那些就都由您收管处理。”

　　我点头，这个人真是细致周到，让人觉得妥帖放心。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