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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夏侯熙给他喂下一颗治伤良药后,他痛苦稍解,说话也不再大喘息。夏侯熙探过他的脉门,他竟然是个没有一点武功根基的普通人。夏侯熙同云清霜迅速交换了下眼色,这样的人又怎会得罪司徒寒,还被毒打至斯。云清霜心思一转,失声道:“莫非你就是那丫鬟口中的张公子?”

  那人骤然抬头,神情迷茫,“敝人正是张若生,原来姑娘认得我。”

  云清霜无奈的笑了下,兴许张若生被抓同她还脱不了干系。司徒寒庄中新来的门客在融岚居见他们二人坐在一起,云清霜举止打扮又同真正的司徒小姐相似,于是在他们分开后,便分别对他俩下了手。转念一想,怪不得那丫鬟说这位张公子被司徒寒带进卧房后再也没有看到他出来,却是被推下了这地下牢房中。如今在这里碰见,还真是阴差阳错。

  张若生轻轻一叹,身体一动,铁链发出哐啷的声响,夏侯熙两手各抓一头,试着用内力挣断,但铁链在张若生身上缠的极为紧密,夏侯熙稍一用力,铁链反而绷的更紧。如此几次,张若生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强忍住剧痛,努力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机关就在上面,两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赶紧走。”

  云清霜和夏侯熙都是外表冷漠,内心纯良的人,又怎肯弃他而去。云清霜懊恼不已,如果她现在纯钧宝剑在手,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沈煜轩在临行前交付作为信物的匕首,她连同朝渊帝云静庭的亲笔书信一直都揣在怀中,她记得这也是把迎风立断的利刃,何不拿来一试。

  云清霜小心取出匕首,莞尔道:“夏侯将军,试试这个。”

  夏侯熙一见也笑了,“呵,你也不早些拿出来。”这原本就是夏侯熙之物,用来自然得心应手。

  这柄匕首果真锋利无比,夏侯熙随手割下一刀,就像切豆腐一样,粗重的铁链被截成两段。

  没有了铁链的束缚,张若生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尽管还没有气力走动,至少恢复了自由。

  “多谢救命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他双手抱了抱拳道。书生气十足的他做起这个这个动作,显得多少有些滑稽。“你们快走吧,我休息片刻就可以自己走出去了。”

  张若生的这番说辞,无人理会。一则,他身受重伤,单凭自己的力量是绝对走不出去的。二则,万一云夏二人出去时不小心暴露了目标,那留在暗室中的张若生就只有死路一条。夏侯熙二话没说,将他负到背上,沉声道:“云姑娘,你即刻开启机关,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好,”云清霜朗声回应,立即凝神提气使出“蜻蜓点水”的身法,一连几个飞跃,翩若彩蝶,稳稳的落在石壁上,行动迅捷,如履平地。夏侯熙见多识广,知道这是“蝴蝶穿花步”最精妙的步法之一,同武林中另一门轻功绝技壁虎功的作用差不多,但无论在姿势还是形态上都要赏心悦目许多。云清霜很快摸到了机关所在,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对地底下出现的密道不再惊诧。

  云清霜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她手中始终暗扣一捧梅花针,夏侯熙背着张若生,后者又有重伤在身需分心照料,三人中仅她一人可以动手应敌,因为心情紧张,手心里起了薄薄一层汗。好在一路几乎没有碰上阻碍,沿着阶梯慢慢往上走,走到尽头时,又是经张若生指点,云清霜试着向上轻轻一推,密道的门打开了。

  走出去以后才发现这所谓的密道竟是在柴房之中。云清霜不禁佩服起司徒寒的心机和智谋,牢房造在卧房下面,而连接牢房的暗道又是在不被人注意的柴房里,简直匪夷所思。而夏侯熙比云清霜想的更为深入,司徒寒又是打造密道,又是建造牢房,他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他究竟有什么秘密?但他还来不及细想,一道黑影飘然而至,在暗夜里飘忽若鬼魅一般。

  云清霜在第一时间便看清来人的样貌,颜如冠玉,剑眉薄唇,一袭青衣,神情淡然,仿似不沾半点尘世的气息。她紧紧咬住下唇,全身绷直,心知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做好同他交手的准备。尉迟骏眸光在云清霜一扫而过,面前的女子唇角紧抿,明明处于下风,仍强自镇定,眉目清冽,这女子竟倔强如斯,也骄傲如斯。他的眉眼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

  云清霜却误以为尉迟骏是在笑她不自量力,垂死挣扎,她紧握住手,直至握得指关节泛白,面容带上一丝恼色。

  尉迟骏迟迟不动手,云清霜同他相持着,吃不准他到底意欲何为,双目一瞬不瞬的紧盯住他,丝毫不敢懈怠。

  “尉迟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声音传自柴房外,听脚步声好似人数尚在五人以上。云清霜越发的紧张,单尉迟骏一人她就难以应付,不要说另外还有五位高手接应。此时夏侯熙心中也是汹涌澎湃,依据他的经验,尉迟骏要胜云清霜至少在五十招招以后,而他必须在五十招之内解决掉门外的五人,并且确保张若生的安全,前提在没有更多援兵加入的情况下。夏侯熙无必胜的把握,但逼不得已还得一试。

  而就在夏侯熙打算放下张若生放手一搏时,却听尉迟骏高声道:“是我。”他背负双手缓慢走出柴房,慢吞吞道:“这里没有人,我们去别处看看。”

  “是。”恭敬的回话声,一转眼,这几人撤的干干净净。

  尉迟骏回身又略带深意的撇了云清霜一眼后才转身离去。云清霜一颗心兀自跳个不停,直到他清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松了口气,背上已被汗水浸湿。夏侯熙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低低道:“走吧。”

  出了柴房,走过一条狭隘的通道便是别院的后门。许是尉迟骏适才的话起了作用,他们没有再遇上守卫,一路顺畅无阻。快接近门闩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预警的挡在他们身前,若不是他及时出声招呼,云清霜袖中的暗器已尽数掷出。

  他叫的是:“将军。”

  夏侯熙微一点头,“先离开这里,其他事稍后再说。”

  这突然出现的便是和夏侯熙一同夜探司徒别庄的永禄。他也是极识眼色之人,赶紧说:“将军,我来驼他。”

  夏侯熙也不客气,任由他接了去,只是叮嘱道:“手脚轻点,他受了重伤。”

  一行四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四章 世事难料

  农舍的女主人一开始不愿意收留陌生人,怕平白惹祸上身。云清霜温言软语相求,夏侯熙又许以重金酬谢,她才勉强应允。

  身处穷乡僻壤又时值深夜,虽一时之间找不到大夫,但习武之人总是随身携带金创药,永禄替张若生清洗伤口又抹上药后,伤势渐渐得到控制。

  “你好生歇息,天亮后我们再回宣城。”夏侯熙虽是对着张若生说话,眼睛却看向云清霜。云清霜并无异议,她原本就打算第二日一早偷偷跟在将军府的马车后头去往秦凰山朝见晋鸿帝,眼下正好给了她接近夏侯熙的理由。

  张若生阖了阖眼,倏然睁开,身体一动,就要坐起。永禄见状,忙使劲按住他,“哎,你不能乱动,伤口会开裂的。”张若生紧着眉,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疲惫,“三位救命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但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云清霜和夏侯熙都不太善于揣摩他人心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倒是永禄善解人意,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张若生霍然抬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盈儿见不到我,一定会回到庄院质问他父亲。可她一回去,我们就再难再见面了。”

  云清霜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盈儿便是司徒寒的女儿,她淡淡牵了牵嘴角道:“你是想要我们把司徒盈带来这里?”

  未想张若生萧索的摇头,“只需带个口信给她,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勿念。”

  云清霜呆了呆,“这是为何?你被折磨的几乎丢了性命,就这样算了?”

  张若生苦笑道:“那我还能如何,不管怎样,他都是盈儿的父亲。”

  云清霜也是反复咀嚼良久才品出他话中的含义,忍不住道:“那你这是打算放弃了?”她本以为张若生虽乃文弱书生,仍不失为一条铁铮铮的汉子,现在看来,是高估他了,眼底不觉现出几分蔑色。

  夏侯熙轻轻在云清霜袖上扯了一下,走到张若生身畔,“张兄可是有什么苦衷,不妨直言。”

  张若生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叹气。

  夏侯熙见他不语,也不追问,却突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张兄,牢房和秘道中的机关是司徒小姐告诉你的吗?”

  张若生点点头,闷声道:“盈儿料到有朝一日她父亲会对我下手,早将庄内的机关秘道画了图纸要我牢记心中。但她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凭我一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打开机关。”

  夏侯熙神色泰然:“但司徒寒也不会料到将我们打入地牢,不仅救了你,而且还能安然脱险。”

  有灵光在云清霜脑中一闪而逝,但怎么都无法抓住,直到夏侯熙再度开口。“张兄,除了关押我们的地牢,别庄内可还有其他暗室或秘道?”

  “有,”张若生答的爽快,“盈儿给我的图纸上画有两处暗道,一处便是在柴房内通向地下牢房,另一处,在花园内。”张若生边想边说,“这是通往哪里,盈儿也不知情。”

  云清霜奇道:“司徒寒连亲生女儿都隐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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