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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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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一愣,打断他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冰凌真是一个国家吗?这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不是祁国吗?怎么又成了冰凌了?” 祈然果然也露出了一脸和步杀一样看白痴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见我怒瞪回去,才轻笑着解释道: “严格来说,其实冰凌并不是一个国家,只能算是一个帮派,因为他从来没有固定的领土和子民。只是,早在如今的祁、钥等国建立以前,冰凌就已经存在数百年了。” “数百年?”我惊讶地喊道,“每个朝代的国王,竟会允许这样一个有着极大威胁的组织光明正大地存在?” “他们当然不会允许,曾经也有个强极一时的国家,想要吞并冰凌,只是不到三年,便落到改朝换代、销声匿迹的地步。” “冰凌国的财力、物力强大到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这天下十数个国家中,没有哪个不是依靠冰凌国的食材、武器生存。一旦脱离了冰凌国的供给,那个国家就将全面崩溃!” “难怪,”我咋舌,“人都说抓蛇要抓七寸,冰凌捏住的正好是别人的软肋,果然够阴险。” “对了,你说去找皇兄?奇怪,你是冰凌王第几个儿子啊?” 祈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名义上是第六。只是,我父皇正统非正统的子嗣无数,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二十个,许多我连面目都不曾得见,又如何会有心去数自己到底排行第几?” “咦,奇了,既是如此,你父皇为何非要你这个无心权势之人继承王位呢?” 祈然皱了皱眉,道:“可能因为我母后是他最宠幸的妃子吧,兼且又是皇后。” “那你说你的皇兄,莫非他跟你是至亲兄弟?” 祈然露出了一抹难得一见的钦佩笑容,道:“没错,他早我三年出生。母后常说他虽不如我来的聪慧,却在很多事上比我通透数倍。待人虽是柔和,性子却烈,做事果决,实是真正适合继承王位之人。” 我欣然一笑,道:“看你说起他来如此开心的样子,想必小时候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吧?” 祈然面色一红,清俊不可言喻的俊颜即便在朦胧月色下也可见其尴尬之色。 现在想来,祈然似乎越来越不介意在我和步杀面前脱下面具了,心中一动,不禁脱口问道:“祈然,你说你厌恶美丽的容貌,究竟是为什么?” 祈然的面色殊然一变,修长的手缓缓捂住胸口,脸苍白一片。我道他是蛊毒发作,慌忙扶住他,促声问道:“怎么了?病发了吗?” 马车一顿,想是外面的步杀也听到了我的话。 祈然略一摆手,恢复了面色,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不开心的往事。” “对不起。”我看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马车继续平稳地向前。 “说什么傻话呢?根本不关你的事。”祈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清凉温和的触感让我的心都变柔了。 他言归正传,说道:“我大皇兄名唤祈轩,父皇从小就很看重他,一出生就立了他为储君。只是在五年前,他不知为何故竟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讯。” “难道他也跟你一样是不想继承王位才自行离开的?” “父皇母后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却知断然不是因此。还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祈然,男子汉俯仰于天地间,必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造福百姓,泽被苍生。如此率性所致,才不愧来这人世间走一遭。我可说是非常幸运的,生就坐拥天下,将来待我继承父业,定不会辜负上苍的这份宠信和美意。祈然,我知你不喜这些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却也希望有一天你能试着敞开胸怀,创出个只属于你的,绚丽多彩的人生。’” 祈然说这话的时候,美丽的蓝眸忽浅忽深,如水晶般清澈洁净,泛着圣洁的光辉。只是很快那光便淡了下去,为一阵黯然的忧郁所取代。 “只可惜,我还是辜负了大皇兄的期望。他走后,发生了很多事,生活仿佛忽然间裂了个口子,猜忌、暗杀、背叛、挑拨,一切的一切接踵而来,压得我完全喘不过气。” “我失去了以前的朋友、亲人甚至值得信任的人,从不知道大皇兄竟是轻描淡写地为我挡住了如此多的伤害。我这人从小就不懂如何拂逆别人的心意,父皇和母后失去了大皇兄后郁郁不可终日,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再担心失望,才答应承接了这储君的位子。想到,日后若大皇兄回来,就将王位还与他,若不回来,我就安安稳稳地当几十年冰凌之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没想到事情还是在一年多前发生了变故。我和步杀相识,引出了他体内的血蛊,身体却发生了异变。我知道,如果被父皇发现,步杀决计活不了,因此,我不得不学大皇兄般离家出走。” “祈然,你的一辈子,”我语调平缓柔和,心却觉得无比疼痛,“这样活着,永远为别人而活,为过去而活,你不觉得疲累吗?” 祈然一怔,眼中满是迷惘与无措,良久他才轻声道:“过去的种种,即便是梦,却也已经深深缠住了我,再无法逃脱。我早已离大皇兄为我编织的那个梦,越来越远了。” 心中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这马车中一跃而起,揪住他的衣领将脑袋狠狠撞上他额头。 “砰——”一声巨响后,我的脑袋轰然欲昏,心底却越见鲜明,恨声道:“萧祈然!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有多少人拼了命地挣扎在黑夜泥淖中,只是为了自由地在这世上生存几年;有多少人夜夜被噩梦惊醒犹自含笑面对,为的只是憧憬美好的未来,而你呢?” 马车戛然而止,步杀却没有进来。 我强自压下胸口中升腾的怒火,终于有了焦距的眼睛,额贴着额,灼灼盯着他:“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太过善良,太过为别人着想,却没想到你竟是个不愿担当的懦夫!你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却情愿让我和步杀担心害怕,也不主动就医!你明明万分想要过个不受束缚绚丽多彩的人生,却非要将他归咎于你大皇兄为你编织的梦想!你明明应该也必须拒绝父母这无理的要求,却情愿孤独一身也不肯背负不孝的罪名!祈然,你不知道吗?对别人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首先要对自己好!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善待自己的话,又如何奢望得到别人的爱呢?” 此话一出,我们两个尽皆惊呆。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难道刚刚那一下把我的头都敲坏了? 祈然一片惨白的俊脸上唯有额头略见残红,想来我刚刚那一下撞得真是不轻。 他沉默了许久,嘴角溢出些许苦笑,声音却越发轻柔:“对不起。我本就不该一直绊着步杀的,更不该强留你在身边。” 我双手狠命一握,正待狠狠给他一拳。 却听他悦耳的声音从迷惘变成从未有过的坚定:“但这一生,我只想任性这么一次!我可以放弃全世界,可以为此背负不孝之名,甚至可以不惜生命,却不想放你们走。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想去在乎。这样可以吗?” 他澄澈明净的双眼就那么定定地望着我,有不安、有恐惧却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沉着和淡定,恍惚间让我忆起了初见时的那份惊艳。 蓝眸中闪着无限光辉,竟似极了那美好的未来。 步杀掀开帘子,神色冷峻,声音清冷,却暖人心扉:“看这天色要变,我们可能无法赶得及避雨了。” 我“哦”了声,道:“那索性就不要赶了,我们三个躲在这马车里避雨好了。” 在这更为尴尬的气氛中沉闷了很久,我忽然抬头眼望着他们两个道:“祈然也许只有数月的生命了……” 那天他窒息倒地时,我救醒他后,也曾略略把了下他的脉搏,只觉内息越见紊乱,体内真气乱窜,心脉却越见微弱,恐怕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当时,心中痛成一片,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极其异想天开的想法,把我吓了一跳。 只是这个想法,却从此仿佛在我脑中生根了般,挥之不去,越种越深。这也是我答应蓝烟离开的其中一个原因。 步杀眼露凶光,我却不予理睬,继续静心平稳地叙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寻找医疗的方法,我们还要做些什么?” 祈然笑笑,道:“依冰依之见,我们该当做些什么呢?” 我微微颔首,敛容肃穆,眼中闪过一片精光。语调依旧平稳,却是掷地有声:“如果是我,既知自己要死,就定会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偿未偿之心愿!祈然,你难道真不想去创造一段绚丽多彩的人生历程吗?不为大皇兄,不为我们,就只为你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场!” 第12章 新生 祈然的神色微凛,就是步杀,也微微露出异色。 我知道,这不仅是祈然的梦想,也是我这个曾经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直在渴求的灿烂。从前,是怕那阳光太烈,太突如其来,便晃了眼。而如今,自从有了那异想天开的想法,便忽然把什么都放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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