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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荆儿,你不是好哥哥吗?”

  刘荆挠头。

  “哥哥,玩……”刘衡怯生生的喊了句,眼泪尚含着,小嘴却慢慢咧向两边,冲刘荆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

  刘衡的笑,到底有几分杀伤力,回头参照刘秀即可知晓答案。果然,刘荆愣了下神,手松开了,很小声的嘟哝:“给你玩会儿吧。”说完还不忘加一句,“你别弄坏了噢。”

  刘荆与刘衡两兄弟玩在一块儿,我让乳母看紧着,叮嘱她们注意别让棍棒舞到两位皇子,然后伸手将刘京抱进臂弯,这孩子黄疸才退没多久,脸色不红,也不白,呈出一副菜色。

  刘荆玩了会儿,忽然冲过来问道:“娘,小弟弟为什么那么丑?”

  我一愣,嗔道:“胡说,小弟弟哪里丑了?”

  刘荆爬上床,细细的盯着刘京瞅了会儿,很肯定的说:“丑丑的,皱巴巴的……”

  “弟弟还没满月,小婴儿长得都这样,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啊。”

  他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伸手向后一指,脆生生的否定:“不对,九弟弟就很漂亮。”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刘衡正岔着两条小肥腿,活像卓别林似的在室内晃来晃去,听到我们提到他,他扭过头来,不料滚圆的身子失了平衡,顿时一跤跌坐到地上,小手里仍是傻傻的抓着木棍。

  我原本以为他摔倒了会哭,没想到他眼眸弯弯的眯成一条缝,反倒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稀稀拉拉的七八颗乳牙,笑得既傻气又天真,活像个洋娃娃。

  乳母心疼的将他抱起来,他还不依不饶的非要下地继续走路,那副样子惹得我又怜又爱,真想抱他过来,在他肥嘟嘟的脸上狠狠亲上一口。

  好容易把刘京哄睡了,我让乳母将刘荆和刘衡领了出去,正觉得闹了这阵子,身上乏了,想在床上躺一会儿,陈敏却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

  我瞧她脸色不对,忙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事?”

  她略一点头,吸气,声音冷得如同殿外屋檐上未融的冰霜:“韩歆死了!”

  我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怎么回事?”

  数日之前才听闻韩歆因为出言顶撞了皇帝,被罢免大司徒,遣送回乡,怎么突然又死了呢?

  陈敏压低了声:“韩歆回乡后,陛下随即又遣了使节下诏书严厉斥责。之后,韩歆在家中携子自杀身亡。”

  “自杀?”这事可真有点玩大了。这几年刘秀为了不让朝臣在三公位置上做长做久,所以三公的频繁更替已不算是什么新鲜的事,但这回搞出人命,却还是相当叫人震惊。

  我眯起眼,微微吸气,这事实在透着蹊跷,刘秀罢了韩歆的职,居然还不依不饶的追加诏书,骂到门上去,直至将人“骂”死,这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调查清楚了没有?这中间可有隐情?”

  “暂时还查不到什么眉目,陛下手底下的人把关极严,详细的东西只怕不容易查出来。”

  我点点头,人都死了,查不查其实意义并不大。我所担心的是,刘秀如此操之过急的做法,可能会令他的声名有损。

  杀鸡儆猴固然是好的,但……我总觉得隐有不安,只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不禁叹道:“这事能查便查,不能查也别硬来,我们犯不着和陛下的人硬拧着。”

  “诺。”

  韩歆自杀一事就此撂下,朝中官吏即使心有不满,却无人敢站出来替韩歆辩护。韩歆死后,汝南郡太守欧阳歙继任大司徒。

  §朱雀卷 第二章 北叟颇知其倚伏 祓禊

  十年前,王梁代欧阳歙任河南尹时见洛水水道淤浅,不便漕舟运行,于是穿渠引水注入雒阳城下,可是渠道挖成后,水却没有流过来。挖渠饮水失败,王梁在建武七年被弹劾,当时刘秀念他往日功勋,便放他到济南做了太守。

  建武十三年功臣增邑,王梁也在名单之列,受封为阜成侯,可转眼才过一年,他便逝于任上。

  如今洛水依旧长流,可昔日的故人却一个个都已经不在了。

  难怪刘秀会唏嘘感慨,实在是原来陪伴过的那些旧友同伴离开的太多了。人生无常,近年来刘秀忙于政务,时常夜不能寐,他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身体好,在战场上厮杀浴血,到如今随着年纪的逐渐增大,身体状况衰退得尤为厉害。太医令也曾对他讲解一些养生之道,但我明白,如今的刘秀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了。

  他性仁慈,却不等于不善心计,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整日琢磨的事只怕比原先更耗神。

  去年王梁死后,多年未犯的心绞痛居然再次发作,我感怀过往,不免郁郁寡欢,刘秀便以“奉朝请”的名义,将陈俊、臧宫、朱祜等人先后从地方上征调回京城。

  朱祜回京后,刘秀赐他白蜜一石,追忆二人在长安太学求学时做蜜合药的往事。翌日,朱祜便上缴了大将军印绶。

  “娘——娘——你也来玩!”

  洛水泱泱,刘荆光着脚丫,和刘阳、刘苍、红夫几个人一起在河边踩水玩。

  我回过神来,淡淡笑着,朝他们摇了摇手。

  一年一度的上巳节,适逢旧友重逢,刘秀的兴致极高,带着满朝文武、公侯一起到洛水祓禊。这场暮春之禊,搞得空前轰动,京城贵胄,几乎倾巢而出。洛水河畔,朱帷连网,耀野映云,这场盛宴真是一点都不比两年前罢兵权的那次逊色。

  “在想什么?”伞盖蔽日,我仰起头来,华盖下的他笑容中带着难掩的憔悴。

  他挨着我坐了下来,因有内臣在侧,我按礼起身避席却没想被他一把摁住。

  “坐着别动。”他没让我起来,挥挥手打发那群侍从退到十丈开外。

  河水清潺,鼻端嗅到清新而熟悉的香气,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笑什么?”

  “秀儿,觉不觉得你更适合做个商人?”

  “嗯?”他眯起眼。

  “一石白蜜换了一个大将军绶印……”

  他突然起身离开,我看他走到一株柳树下,径直抽剥柳条。

  我没动,仍是静静的坐在原处,过了半晌,正低头怔怔出神,额头上倏地一凉。刘秀笑吟吟的将柳环儿戴在了我的头上,弯腰俯身望着我,和煦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将手贴在他的面颊上,细细抚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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