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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我眼眸一亮,这个典故我知道,各种各样的电视剧把这个故事都给拍烂了。后世所谓的“环肥燕瘦”的成语正是打这儿起的,汉成帝刘骜最后死在了赵合德的身上,精尽人亡,也算是开创了一代帝王史篇。因为他被赵家姐妹折腾得无子,最后只能立弟弟定陶王刘康的儿子刘欣为帝。这个刘欣也不简单,正是玻璃的鼻祖,始创“断袖”美誉的汉哀帝。

  “汉成帝何来的子嗣?若有子嗣,当年皇室早翻找出来立做天子了。成帝薨了已近三十年,如今死无对证,信口雌黄,岂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跳出来说自己是帝王之后?”刘隆不满道,“我刘姓宗室的血统岂容他人胡乱玷污?”

  “就是,之前也曾有人说自己乃是刘子舆,结果被王莽杀了。怎么如今又冒出个刘子舆,谁知真假?”

  众人七嘴八舌,邓禹犀利的切中要害:“河北豪强拥兵自立,本就只是需要一个名目罢了。这个刘子舆是真是假对他们而言并无多大区别……倒是我们,晚了一步!”

  众人一凛。刘林举着刘子舆的名头传檄天下,动作之快的确是我们这群人无法想象的,刘秀之所以到河北来,为的就是招揽这些拥兵自立的豪强,让他们归顺大汉,如今才走了没几站路,居然跑出个刘子舆,抢先把人都拉了过去。

  这是河北,是人家的地盘,等刘子舆势力坐大,又岂容我们在他地盘上抢人?

  刘隆道:“邯郸本是赵国都城,汉初高祖宠幸戚夫人,封子刘如意为赵王,重在邯郸建造王宫。大司马原是帝室后裔,入住王宫本无可厚非,但大司马尊礼,以‘非王者不能居王宫,居王宫乃僭越’为由反住馆舍,那刘子舆是什么东西,竟敢鸩占鹊巢,实在让人着恼!”

  这种话题多说无意,再抱怨愤慨又如何?现在人家占也占了,天子也做了,还怕你在这里气得跳脚吗?

  我冷冷睃了在场众人一眼,一群人都闭口不语,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次真是吃了信息闭塞的哑巴亏,太大意了。我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阴家情报网的重要,长期的收到最新情报,让我早有了依赖性,这会儿阴识说撒手就撒手,果然刹那间我成了瞎子。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河之北,刘秀他们这群人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料事如神。

  我长叹一声,从席上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趁着人家还没追过来,赶紧收拾包袱跑吧!”

  “你说什么!”马成拍案而起,额上青筋跳动。

  “说什么?说的大实话!就凭我们这么点人马,是够人家打,还是够人家杀?”

  “竖子大放阙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拿过刀没?杀过人没?打过仗没?”

  我秀眉一挑,在场熟知我来历的人全都紧闭着嘴巴不吭声,一些不清楚的却跟马成一样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冷冷的斜眼轻视。

  我正要发作,刘秀突然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身侧冯异、邓禹、坚镡等人也纷纷起身。

  “回去收拾行礼,整队连夜出发!”刘秀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仪。越到紧要关头,他内在的那股狠劲才会爆发出来,一改平时温柔软弱的模样。

  马成显然还不太适应刘秀另类的说话方式,愣了半天,嘴巴动了两下,终于垂下头:“遵命。”

  ***

  风云难测,前一刻还风光无限、前途光明的大汉使节顷刻间变成落荒而逃的狼狈之身。刘子舆不仅控制了邯郸以及周围许多地盘,甚至悬赏十万户要取刘秀项上人头。

  这个刘子舆还真是看得起刘秀,当年王莽恨极刘縯之时,开出的天价悬赏也不过五万户食邑,他倒好,为了杀一个小小的汉朝使节,居然开出翻倍的天价之中的天价。

  这里头肯定少不了刘林那痞子使坏的份。

  正月初三,我们赶到了卢奴城。

  自刘子舆称帝的诏书传檄各郡之后,得到讯息,且投靠归附邯郸政权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已经不敢随意跑哪个城池乱钻了,万一不小心钻进敌方的套子,那可就真钻进了老鼠笼子,死路一条。

  面对此情此景,大家开始商议要不要考虑往南撤,河北看样子很难再待下去了,而且仅凭我们这点人根本不是刘子舆的对手,除非洛阳肯出兵打邯郸。

  不过刘玄这会儿大概正忙着迁都长安,根本顾不来河北这边的动向。等他把政权搬到长安,那么对于邯郸而言,真可谓鞭长莫及,白白把大好屏障让与他人。

  虽然大家都闭口不说,但彼此却心照不宣,目前形势下我们其实已相当被动,狼狈得犹如丧家之犬——我们的确是更始帝放到河北的一只忠犬,只是现在河北不好混,刘子舆开始打狗,我们的主人却对我们不闻不问,任凭我们一路东躲西藏。

  这一路上不断有士兵吃不了苦,或者眼见前途未卜而逃跑,我们好不容易在邺县招募到的一千多人,到达蓟县的时候只剩下三成不到。

  一切又给打回原状,仿如渡河之初,只是那时候的情势即使艰难,至少安全还是无虞的,现在呢,刘秀从一支绩优股骤然变成一支连连跌停板的崩盘股,前景堪忧。

  不过也有例外,在众人纷纷逃离的时候居然有人孤身前来投效,这是件让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当那青年风尘仆仆的冲进馆舍谒见刘秀时,一大帮人惊弓之余把他当作邯郸的细作,结果起了冲突。

  等我出大堂,马成、祭遵、傅俊、坚镡……一干人等皆躺在了地上,我再一扫眼,居然在地上还发现了王霸。

  这会儿还好好的直立站着的就只有远处躲大树底下瞧热闹的冯异,铫期正跟那青年在动手,不过看那青年的身手灵活,武艺绝对在铫期之上,铫期所仗的不过是膂力和蛮劲,勉强还能支撑片刻。

  “住手!”我厉喝一声。

  铫期打红了眼,对我的喝阻根本没听得进去。这几日大家都跑得累了,不只是身体累,更主要还觉得特别憋屈。对于他们这些热血男儿来说,谁愿意跟个丧家之犬似的东奔西跑呢?

  那青年倒显退意,只是铫期不依不饶,我恼了,冲上去对准铫期右腿腿弯就是一脚。铫期猝不及防,膝盖一软,扑通栽地上了。正巧那青年一拳砸过来,我想救铫期却又不敢大意硬接,于是飞起一脚直踹对方面门。

  汉代的男子崇尚武力,虽自汉武帝起儒学盛行,但男子成年后仍是喜欢腰悬佩剑,奉为时尚。这一点连纯粹的太学文生也不例外。

  所谓“剑者,君子武备,所以防身”就是这个道理。击剑武斗渐成风俗,以前还算是项强身健体的竞技类项目,一搁到乱世,就真变成武侠小说里头描写的那样,成了生死之搏——刘縯当年与李通的同母弟弟公孙臣就是为了给樊娴都医病给不给面子的这点小事,拔剑相向,结果公孙臣死在了刘縯剑下。

  如果早年久居深闺的我还不太懂得他们男人之间那点好勇斗狠的恶习,那么现在的我早已耳濡目染,深知其害。

  汉代的男人会使剑,使刀,会十八般武器也统统不算稀奇,但是拳脚相加时很少像我这样以腿功见长。

  那青年唬愣了一下,急速后退,我腾身一记侧踢,仍是直踹他的面门。我抢的就是速度,拼的是快、狠、准,哪容他有思考反击的余地,连连将他逼退三四丈。

  铫期在身后叫了声:“好!”

  青年面上一冷,目露精芒,我顿时明白这家伙是个不好相与的高手,不敢大意直追,占了这几分便宜后撒腿就撤。身后怒吼一声,他果然追了上来,我想也不想,心随身动,腾身一记后踢。

  木屐踹上他的胸口,他怎么也想不到我跑着跑着还能来这么一下回马枪偷袭,顿时仰天摔倒。

  众人大叫一声,喝彩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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