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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做什么?”虽然经历刚才的生死搏杀,在牛背上颠颠倒倒的冲击也没晃晕我,说明我的体质相当坚韧。可如果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像猫似的提着,上下不着地的悬在半空,我仍免不了硬生生的被吓出一身冷汗。

  刘縯没搭理我,提着我,把我不上不下的挂在马侧跑了大约五六分钟,这才大手一拎,将我脸朝下、背朝上的横放到了身前。

  我头朝下的看着鼓鼓的马肚子在眼前晃悠,忍不住尖叫:“你发哪门子神经……”

  “啪!”

  一句话没骂完,屁股上猛然一痛。

  “啪!”“啪!”又是接连两下,刘縯下手不轻,竟是使了全力。

  我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打到第五下,他见我没吱声,力度骤然收敛一半。

  “怎么不喊了?”他冷冷的开口。

  我闷哼一声,倒挂着的滋味很不好受,感觉脑袋充血,还缺氧:“喊……什么?喊痛?你听我喊救命……心里岂不是会更爽,才不要……”

  “你还记得你有这条命吗?”他怒吼着将我翻转过来,侧坐于马上。我被他像小鸡仔似的拎来拎去,搞得头昏眼花,眩晕间瞅见他的那张脸煞白,与他衣襟上沾染的血迹相映,分外醒目。“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我闭了闭眼,好容易适应了马奔时的颠簸,却发现刘縯的一张脸真的是臭到家了。看他像喷火恐龙似的表情,我又气又好笑,正要出言讥讽他两句,他忽然用力一拉,竟将我牢牢搂进怀里。

  我“咯”的吐了口气,直觉得全身骨骼都快被他勒散架了,偏偏他手劲奇大,我竟挣脱不开,不由气得张嘴就骂:“你脑子进水……唔。”

  他倏然俯就,低头狠狠吻住我的唇。一口气急转不过来,窒息溺水般的恐惧感深深抓住了我,我猛力用拳头砸他的背,可惜他浑然未觉。

  这一吻热烈急切,迅速点燃一团火焰,令我浑身燥热,十一月的冬季,却像是置身于炎炎夏日。就在我快在窒息脱力时,他终于放开我,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我的脸颊,粗声粗气的说:“你不要这条命,我要!”

  我拼命吸气,刘縯的专制和霸道让我很恼火,可是听了他这样情深意重的话语,却又有丝心痛。

  “你怕什么?”我嗤之以鼻的冷笑,“你不信你能做的,我也做的到吗?”

  刘縯皱起了眉:“我知道你好强,身手亦不错。可你毕竟是个女子,征战厮杀这种以命相搏的事情还是留给我们男人来做的好。”他捧着我的脸颊,手指轻轻抚触着我的肌肤,“文叔这次实在太鲁莽,居然不打招呼就私自带你上战场……”

  我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冷道:“女子又如何?你难道忘了平原郡出了个迟昭平吗?她可不就是个女子吗?她去年秋天拉了数千人反了朝廷,抗官税、荡府衙、杀豪绅、掠贵族、扶危弱,分粮仓……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她带人干的?迟昭平去年热火朝天的在干这些大事的时候,你还在家抱着大腿享清福呢!”

  刘縯张嘴欲言,我却没给他争辩的机会,加快语速,一鼓作气的道:“就在今年夏天,迟昭平率部众与富平人徐异卿的义军汇合,转战平原、富平、乐陵、无棣、盐山等地,人马已经发展至十万余众。再反过来瞧瞧你,你现在除了拉拢绿林军勉强凑了两万人之外,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你凭什么睥睨群雄、争霸天下?”

  刘縯被我咄咄逼人的犀利言辞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憋得满脸赤红。过了好半天,他才哑着声问:“你如何知道这些?”

  我冷冷一笑。这只能怪阴家的情报网拉得实在太好了,全国各地只要有哪处造反,即使规模再小,人数再少,不出半月,阴识让阴兴转交给我“阅览”的那些书简中,便可将其中详细经过记载得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如今王莽气数已尽,各地的起义军犹如雨后春笋般蹿得又快又多,尤其是河北,以赤眉军为典型代表,尽出一些规模与人气都相当高的起义军。

  和他们相比,南阳刘姓宗室揭竿的时期已经晚了,再加上宛城兵变失败,李通下落不明……可以说,这条光复之路,未来是崎岖抑或平坦,都还是个茫然的未知数。

  阴兴给我看的那些东西,在没得到阴识许可前,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内情。我的决心已下,别说刘縯动摇不了,就是阴识这会儿跑到长聚来拖我回去,我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我的事得由我自己说了算,没人可以替我做决定!

  §青龙卷 第四章 生离死别断人肠 让利

  西攻长聚初战告捷,舂陵军士气大振,装备简陋的军队也因此获得了第一批战利品。刘秀因手刃新野尉,在军中居然得了个“骑牛大将军”的戏称,虽然在之后的攻打唐子乡时他已不再骑牛,换乘了新野尉的那匹青骊马,然而这个戏称却仍是在军中渐渐传开。

  唐子乡位于湖阳西南,属于新朝在南阳郡的门户之地。攻下唐子乡,等于打开了夺取南阳郡的一扇大门。

  两次小战的成功让刘縯等人信心大涨,于是又一起将目标转向下一站——湖阳。

  刘縯在逼近湖阳后,先让人假扮江夏官吏,诱杀了湖阳县尉,湖阳不攻自破,起义军获得大批辎重,一时间人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女眷们整天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新得的粮食和布匹,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

  刘家的两姐妹以及两妯娌都不能例外,潘氏想着用缴获的上等丝绸给三个孩子制几身新衣,准备过年时穿;刘黄想着丈夫胡珍爱喝酒,便叫人几乎搬空了整座酒窖;刘伯姬想着搜罗奇珍异宝;刘仲的妻子算是最不贪心的,她只敢请求丈夫多拿些鸡鸭牛羊等家畜回来。

  男人们在前方拼杀,女人们却躲后方坐享其成。我忽然有点讨厌看到她们,虽然我也同样是女人。

  最后因为实在受不了她们无聊又没营养的话题,我径直出门散心。

  湖阳地方很大,比起蔡阳、新野不遑多让。刘縯的母亲樊娴都就是湖阳人,刘縯打下湖阳后,他们的舅舅樊宏带着樊家门客子弟前来投奔,樊娴都原本对自己的儿子造反忧心忡忡,这时见自己的兄弟带着娘家人也奔了来,惊骇之余反而变得沉默起来。

  “这个是我的……”

  “我的!”

  走出府衙大门,就见刘章、刘兴追逐嬉戏,我绕开他们继续往前走,忽听“啪”的声脆响,紧接着刘兴手捂着眼睛哇哇大哭。

  刘章手里抢了只做工粗糙的木制风车,得意的笑:“早告诉你别跟我争了,你跟我抢,还早得很呢。”

  刘兴哭得更加大声,哭声带着一种破壳沙哑,他越看越伤心,刘章却是举着风车越来越高兴。

  刘兴见状,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打起滚来:“我要……那原本是我的!是三叔送给我的……”

  “才不是呢,三叔有好东西只会留给我,三叔最疼我!”刘章扮了个鬼脸,不理弟弟的哭泣,转身就往门里跑。经过我身边时,脚步稍停,侧过头恶狠狠的白了我一眼。

  这小屁孩……我回瞪他一眼,他哧溜穿过我,往门里跑。

  刘兴还坐在冰冷的地上哭泣,眼泪鼻涕混着脏兮兮的灰尘,把一张脸揉成了大花猫。我迟疑了下,终于还是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去。

  “别哭了,如果你想要那风车,我给你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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