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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为什么要跟他道歉,为什么要承认自己胸无大志呢?”我忿忿的说,“你知不知道,其实如果你不出来劝阻,我未必就一定会输给他啊!”

  “我知道。”他又笑了,轻轻拿手抚摸我的头发,“可我不想看到你受伤……”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凑在我耳边低声说,“别惹他,他发起狂来可是头蛮不讲理的疯牛。”

  我噗哧一笑,转念又觉得满不服气的。刘仲的这种态度,看来还是不相信我能赢得了刘秀。

  “文叔!”刘秀在边上嚷嚷,“你问问她,她是哪家的女子,倒也真挺能打的!”

  刘仲的手掌仍搁在我的头顶,我的身体缩水后,现在大概只有155cm的样子,他却起码在175cm以上,所以站在一块的时候,只能仰望于他,目光接触到他未留髭须、整洁白净的下巴时,我的脸却不自觉的烧了起来。

  这算什么嘛,我的实际年龄明明和他差不多大。

  “我知道,”刘仲笑着说,“她是阴姬!”

  刘秀正低头佩剑,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鬼叫道:“哪个阴姬?别告诉我她是阴丽华?!”

  刘仲含笑点头。

  我也是一愣,看着那张温润如玉般的笑脸,不禁迷惘起来。他为什么认识我?连刘秀都没认出我来,为什么他反而认得我?

  胳膊上猛地一紧,懵懵懂懂间有个声音叫道:“姐姐,赶紧走啦!”阴就不顾一切的将我从刘仲手下拖了出来,将我推上马车,“我完了,回家大哥非揭了我的皮不可,姐姐啊,我被你害死了。大哥不喜欢刘秀,你为什么还要跟他那么亲密?甚至还为了他跟那不要命的刘伯升打架,你疯了你……”

  我被他推到车厢里侧,不满的甩开他的手:“啰唆什么,不满意刚才你怎么不出来制止?我看你八成是躲在车里吓得尿裤子了吧?”

  “姐——”阴就气得跳脚,吼道,“你真的是我姐吗?”

  “我不是你姐,我没你那么胆小窝囊的弟弟!”我不客气的损他。

  “啊——”他尖叫着恨不能拿头撞壁板,“你直接杀了我吧,你现在不杀我,大哥也会杀了我!”

  我吃吃的笑了起来,马车晃悠悠的起步,没走多远,车外忽然有人轻轻拍打外壁:“阴姑娘!”

  是刘仲的声音。

  我急忙撩开帘子:“我要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他追着车子小跑,笑道:“这个送你。”他递过一把东西,牢牢塞到我手里,“阴姬,后会有期!”

  我点点头,放下帘子,忽然有点恋恋不舍起来。

  “这是什么?”我拿着手上的麦穗晃了晃,金灿灿的饱满嘉穗,是他刚从田里收割上来的吗?

  “秀出班行!”阴就在边上轻轻叹了口气,“这刘秀长得倒也是一表人才……”他指了指我手里的麦穗,嘟哝说,“传闻刘秀出生那年,风调雨顺,收成极好,田里甚至长出一株九穗连茎的谷子,他父亲于是取‘秀出班行’之意,取名‘刘秀’。”

  “哦。”我不大感兴趣刘秀的八卦,只是好奇刘仲送我麦穗的用意,难道是借喻我和刘秀之间……思及此,我恶狠狠的将谷穗放在掌心用力揉搓,眨眼间谷粒一颗颗的滚落,“哼,刘秀这个混蛋!”

  “姐,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刘秀终于肯搭理你,而且还送你东西,你怎么就舍得把它毁了呢?”

  “什么刘秀送的,这明明是刘仲送的!送我的东西,我爱怎样就怎样!”

  “哪有刘仲?刚才只刘家老大、老三两兄弟在,我怎么没看到有刘仲?”

  “你眼睛瞎了,他……”我猛地住嘴,有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刚才……那个,文叔……”

  “刘秀排行老三,所以字文叔!姐,这些你不是应该比我还熟吗?”

  一阵头晕目眩,我撑着额头,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知道古人兄弟间习惯按“伯、仲、叔、季”的次序来排名,可是……我刚才怎么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呢?

  原来,那个温文有礼,温润如玉的男人才是刘秀。

  我为自己摆出这么大一个乌龙而臊得面红耳赤:“那个……那个跟我比武的人到底是哪根葱?”

  “什么葱啊,他就是刘伯升啊!蔡阳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刘家老大刘縯刘伯升!”阴就一脸的倾慕,“你别说,他真的很厉害呢,上次你被绑,也全亏了由他出面……此人好侠养士,当真有当年高祖之风呢。”

  我痛苦的呻吟一声,把脸蒙在臂弯里:“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啦!管他什么刘縯、刘秀,刘伯升还是刘文叔,我统统不认识啦!”

  “姐……”

  我遽然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们今天有到蔡阳来吗?我们一直没离开过淯阳对不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我从齿缝中森冷的挤出一句,“今天的事你要敢泄露半句,我就拿刀剁碎了你!”

  阴就颤颤的打了个哆嗦:“诺。”

  我脸色稍霁,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脸颊:“这才乖,就儿真是我的好弟弟。”

  §青龙卷 第二章 落魄王孙起南阳 冠礼

  新朝地皇三年元日,依然是在繁杂冗长的祭祀典礼中度过,很难想象我这样性格的现代人能够在落后的两千年前整整生活了四年。

  这四年,我由原先咋咋呼呼的性子硬给打磨成了别人眼中温柔贤淑的好女子,这得归功于阴识这个大恶魔,在他的高压政策下,柳姬时不时的过来开解我一番,讲一些为人妻者的道理。

  “在想什么?”邓禹坐在我对面,从酒尊里缓缓舀酒。

  我乐呵呵的端起面前盛酒的耳杯,轻轻啜了一口,酒是去年秋酿的黍酒,上口香醇,带着股淡淡的清香。

  我斜着眼瞟对面的小帅哥,不过三四年的光景,他出落得越发像棵水葱似的……啊,不对,更正,是水仙花才对。

  “我在想啊,你从家里偷偷拿酒菜来供我吃喝,总是有什么事情要求着我,不会给我吃白食的。”

  邓禹轻轻一笑:“我有那么市侩么?”

  “不是市侩,是你肚里的小九九太多,七拐八绕的……”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啧啧有声。

  “变聪明了呀!果然年岁不是白长的,麦饭不是白吃的。”

  我横了他一眼,上他的当被他当猴耍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再笨的人被耍得多了,也会有自觉的好不好?

  我伸了个懒腰,将两条腿朝前伸直。

  汉代男女之防虽不像宋明时期那么迂腐,可是对于礼仪的要求却是前所未有的严格。就比如说坐,上了席面,就必须得是正坐,也就是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现代的小日本式坐法。

  我学了四年,却仍是无法适应这种痛苦的坐姿。

  汉代对于坐姿的要求十分苛刻,现代日本男人尚且可以盘腿而坐,可是在这里盘腿称为“趺坐”,在正式场合里也是不允许的。男女的要求都一样,必须得正坐。

  还有像我现在这样把两腿伸直了,更是大逆不道的姿势。这叫做“踞”,与礼不合。据说当年孟子看到自己的妻子在家踞坐,居然气得叫嚷着要休妻,若非贤明的孟母劝和,估计他老婆立马就成了下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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