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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自从康熙二十七年她生下十四阿哥胤禵之后,佟妃的身子每况愈下,如今连坐起都不能。而玄烨和宁德的心结已解,她又顾念旧情少不得重新出来帮着佟妃打点后宫,每日便先是在寿康宫晨昏定省,日间又要去承乾宫侍疾,间或着处理后宫之事,倒也不得闲。而胤礽和玄烨却不愧为父子,平时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对了温贵妃还是存了嫌疑。那一次遇见海澜珊,宁德和她说了正要往玄烨处替她开解,没想到却被海澜珊拦住,只是问她“你要替我去皇上那里辩解,并不是我在害你,可是皇上若是问起你来为何那日你们两人会独处,要支开一应的宫女太监,有什么话连宫人都不能听的。你怎么回答?这个虚名我担也是担了,他们现在也没有证据,并不能把我怎么样了,你若去说了确实坐实了,我们两人是有密谋的,再被多事之人一搅和,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见着海澜珊这样说宁德也只得作罢。

  因此这一次温贵妃跟了皇上南巡,后宫之中的大权倒是落在了她的手中。

  宁德一直等佟妃安然入睡了才从承乾宫里出来,手中还紧紧握着刚才圣上送来的那封信,只是她没有告诉佟妃的是皇上此次南巡还从苏州带回来一个汉人女子,却连汉军旗也不是。她手里握着信,却不知道要不要去禀告太后。自从其其格住进了景仁宫,皇上连一次都不曾去看过她,如今却从江南带回来一个汉人女子,她不知到底该如何了事才好。忽然有一瞬间,宁德只觉得时空倒转,便如十五年前自己将要进宫的前夕,宫中也只怕是闹得沸沸扬扬了吧。当时执掌后宫的是后来的孝昭皇后,宁德忆起她深不见底的眸子,不寒而栗。

  步辇稳稳的抬起,一溜宫灯簇拥着御辇,寂静无声的宫墙夹道,只听得见近侍太监们薄底靴轻快的步声。极远的殿宇之外,半天皆是绚烂的晨曦,那样变幻流离的颜色,橙红、橘黄、嫣红、醉紫、绯粉……泼彩飞翠浓得就像是要顺着天空流下来,宁德坐在步辇里,任凭晚风在自己耳畔悠悠地吹过,她慢慢握住了自己的手心暗暗发誓,自己绝不做孝昭皇后第二。

  命运的轮盘慢慢转动,不管你信不信宿命,它依旧执着而不懈地前行。

  五日之后。

  永和宫。

  入了暑的天气到底炎热,宁德好不容易从安排好琐事,抽了空洗过澡,又换上干净的衣服,正要叫了乳母把胤禵抱过来,却见着翡翠领着梁九功进来,他在宁德面前打了一个千儿:“德主子,皇上传了您去乾清宫。”

  宁德听闻便叫了人过来给她梳头,又顺手抓起妆奁里的一块银饼子,递过去,口中问道:“皇上这会儿心情怎么样?”想了想,又算算时间,皇上刚回来现在理应该去寿康宫去给太后请安,又问了一句,“皇上去过寿康宫了么?”

  梁九功有些踟蹰,他想了想:“皇上原本是心情好好的,只是后来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不知哪个多嘴在太后面前提了王氏的事,如今从寿康宫里回来,脸色倒是不大好。”

  宁德点了头:“我知道了,有劳公公了。”起身换过一件正装便同梁九功一起过去了。

  乾清宫里摆着西洋进贡来的自鸣钟,滴答滴答绕了一圈又是一圈,倒是把有些肃静地东暖阁搅得有些声响。玄烨坐在椅子上批阅奏章,心里却止不住地烦躁,他刚提了阿兰泰、徐元文为大学士,又命顾八代做礼部尚书,郭琇为左都御史,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额头上沁出密密一层汗,伸手要拿茶,却是空的,玄烨有些生气:“茶水!”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打开了,恍然间有一丝细风从外面带进来。玄烨以为是宫女进来递茶也不以为意,只是走得进了,才觉得那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却并非胭脂香薰的味道,而是以前太皇太后佛堂里才常有的那股沉水香的味儿,只叫人心不由地安静下来。他抬起头便见着宁德托了盘子,俏生生地立在面前。

  “皇上吉祥。”宁德在穿梭的光线里笑得很安静,见着她的笑容玄烨忽然有了一种终于回家的感觉。他刚一回宫便被堆积如山的奏报压得透不过气来,刚才在寿康宫又安慰了太后,一直都没有得空。

  玄烨接过宁德手中的茶杯,握在手里只是觉得青花瓷茶杯沁凉透心,一股清凉化入心底。他抬眸,却见着宁德仿佛知他的心意,笑语盈盈地解释道:“知道皇上不喝冰镇的,怕伤胃。所以我只让人用井水沁着,也不会太凉伤身子。”

  宁德的体贴入微倒是有些勾出他隐隐欲动的欲火来,知道她不愿意,可是他也不愿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她,所以执起了杯子把茶灌下,似乎想要用这凉茶把那要升起的欲火压下去。玄烨挪了挪身子,换过话题问道:“新进宫的王氏你见过没有?”

  宁德闷了一下,微露不解,只是回道:“还没有呢,不过皇上既然问起,我回去便打点一下。”

  玄烨点了点头,伸手拉过宁德的手,却始终不敢太放肆了,只是缓缓道:“你见了她就会明白朕的用心。”

  宁德心中越发不解,脸上却没有表露,只是微微一笑:“臣妾知道了。”

  玄烨对着她笑了笑:“你还是老脾气,心里总是存了话却不说出来。”然而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探究和怀疑,只是平淡般地陈述事实。

  宁德笑得温柔,把手也扣上了玄烨的掌中,低了头:“先前皇上常说我们是老夫老妻了,那时臣妾还不同意,心里觉得自己可不老,瞧着皇上也不老,哪里轮到老夫老妻,如今看淡了,倒是觉得这样才好,刚才皇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臣妾不认也得认了,脾气都被皇上看透了,还扮什么年少,倒是要伏老了。”

  秾华如梦水东流,原来已是情到浓时情转薄。

  宁德转过身,记起一事忙不自觉地又与玄烨离远了几分,站在一边道:“皇上要是有空,也去看看佟姐姐吧。”

  玄烨皱了皱眉:“她还好么?”

  宁德叹了一口气:“怕是不太好了,太医说不过是这两日了。”

  玄烨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注。过了半响,玄烨抬起头来:“知道了,朕明天就去看她。”

  宁德从乾清宫跪安出来,琉璃等在门口,见着宁德出来,因问道:“主子如今可是要去见那个王氏么?”

  宁德低着头想了想,问一旁的太监:“她如今在哪里?”

  小太监回道:“皇上暂时把她安置在乾清宫里。”他抬起头,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今晚皇上是叫的去。”叫去,便是不翻牌子,不招后妃来侍寝。可是如今乾清宫里多了一个女人,意下却是不言自明了。

  宁德蹙了眉,她飞快地抬起头仰望了一下天空:“那个王氏是什么出身?”

  “她父亲是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不过娘家里头却有苏州织造李熙李大人。”

  宁德点了点头,李熙和曹寅一样,他们的生母都是皇上的乳母,是玄烨的亲信家奴,这样说起来那个王氏在后宫之中应该还是有些根基的。她如今又在皇上身边,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乾清宫生事。“先回宫吧,明天再传她过来。”宁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回身吩咐琉璃。

  然而第二天宁德却依旧不得空去见她,四阿哥胤禛忽然身染患痢疾,如今佟妃病者,承乾宫突然出了两个病人,她这个生母自然责任重大,整日都呆在承乾宫中。乾清宫的小毛子却是来了好多趟,问要把王氏安置到哪里去。宁德抽了个空,理了头绪,估摸着皇上的心思,忆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皇上为了保全自己,把自己放在永和宫里先是冷了许久,如今依例放在那个王氏身上也是可行。这样想着,西六宫的咸福宫在康熙二十二年修缮过,里面布置雅洁,位置又处西六宫的最偏处,连着乾西五所,一向空着没有人去居住,如今把她放进去倒也清静,于是提笔拟了一个单子叫了小毛子给玄烨送去,依旧问他的意思。

  玄烨却没有回旨给她,只是几天之后便册封她为答应,又赐了寝宫咸福宫,只是却没有让她搬进去,依旧住在乾清宫里伺候。

  这样的旨意下来,却又不是宁德所想的了。这几日后宫里也有些喧噪,一为了这个王氏,二也是因为佟妃的病。如此纷纷扰扰,便是宁德也大为头疼。及至到了七月宁德才终于在承乾宫里见到那个被人念叨了无数次的答应王芷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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