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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回去的时候雨丝已经减小,毛毛的细语飘在身上倒也不是特别的难受,空气里反而透着些春天泥土的芳香,刚才被承乾宫里的暖炉药罐熏得头晕脑涨,如今竟是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样子。

  记起诗僧志南的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如今念来倒是有些超脱的意味了。曾几何时,那一颗向佛向禅的玲珑心蒙了尘,如今为着悠悠的世事平添了许多忧愁。

  宁德叹了一口气,耳中回想着刚才佟妃与她的谈话“皇上的意思是如今老太太去了,苏嘛大姑姑这几日情形萎靡不振,一下子生活失去了所有的重心。皇上见了心里难过,想从低等御嫔出的子嗣中挑一个送去给额涅送去抚养。”佟妃叹了一口气,“她们的身份反正也不能亲自抚养阿哥,所以我看着十二倒也合适,已经传旨让万琉哈氏准备准备,把十二送到慈宁宫去。”佟妃顿了顿,她眼中瞧着宁德,仔细道:“只是还有一层,我瞧皇上没有说出口,那就是皇额娘那里。太皇太后去了,皇额娘的伤心也是不会比额涅少的,只是她那里已经有一个五阿哥了,我看太后也不好意思在说什么了。只是……”佟妃叹了口气,“老五年纪也大了,现在开了梦,上了学,整日也不在寿康宫里,终日看不见的,皇额娘心里难保不会空虚,见着额涅得了十二,未尝不会羡慕。”

  佟妃欲言又止,良久才道:“我看皇上似乎也想在皇额娘身边再添一个孩子,不然章佳氏所出的小十三也是极好的,只是我听人说他夜晚爱哭又极会闹腾,放到皇额娘那里吵着皇额娘不能安生睡觉也是不好的,原本就是为了给皇额娘解闷的,结果倒让额娘受累了,我们这几个做小辈的倒是要好好检讨了。”

  宁德怔怔地听着还没有悟着她要说什么,等了半响却又没有声音了,她不好打断佟妃静思,只是等着,过来半响佟妃回过神来,却是对她笑了一笑:“没事了。我有些乏了,刚才又说着说着便走神了,倒是叫妹妹受累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宁德见佟妃下了逐客令便不好致再留,于是辞出来,又叫了海棠去打听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她不愿做轿子,只叫琉璃打了伞,随意地走着。见着天色不错,空气又清新,逛了几步,倒是把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了。

  正想着,海棠从后面追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宁德点了点头,不去瞧她,指尖细细地掐着一朵正欲含苞待放的蔷薇蔓问道:“怎么说?”

  海棠道:“回主子的话,太后的原话是想要个女孩在身边,格格乖巧。因此佟妃娘娘怕是要在几个格格中挑人。”

  饶是宁德沉稳,此时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送到太后身边去养的格格自然年纪不能太大,现在够得上这个条件的只是她和贵妃钮祜禄氏所出的十二格格和十一格格。可是温贵妃肯放十一格格去太后那里么?她和佟妃尴尬的身份,若是佟妃向她开口她会答应佟妃的要求么?宁德的心再一次绞了起来,原来佟妃的话语下也藏着一层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向自己提,原是要让自己主动开口把小十二送到太后那里去,可是小十二才那么小,那么瘦弱,每一次把她抱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就像抱着一片柳絮般轻弱,自己怎么可能忍心把她送到太后那里去,让她小小年纪就忍受与额娘的分离之哭。

  她记起胤禛,也是那么小的时候,正是最喜欢缠着自己抱抱的年岁,还在怀着。荣妃过来了,告诉她“你养不来这个孩子,不如为她找一个好的养母。”她信了,她寻了佟妃,紧咬着牙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悲伤来,把孩子叫给佟妃。十年过去了,她拼得那样苦,忍得那样紧,去争这个位子,升了嫔,升了妃,就是不想再让孩子从自己手中被人夺走,不想再受一次那样失去孩子的煎熬。

  原来她错了,错的离谱,原来在这宫里,你做得再辛苦,再努力也抵不过人家的一句话。宁德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的出身,若是自己有其其格或是佟妃那样的家世,胤禛,胤祚,长安,还有如今的小十二,他们还会一个个地就这样离开自己么?

  掐着蔷薇花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仿佛花也不堪这个重负终于从枝头摔落,落在地上湛不起一丝的声响。

  宁德咬着嘴唇像是要把鲜红的唇咬碎般,口中是满嘴说不出的苦涩,比黄连还要苦上百倍。直如茫茫梦境一般,神色恍惚,竟不知此身何身,此夕何夕,心中凄苦万状,任由着琉璃搀扶着像是失了魂的游鬼一般跺回永和宫。

  永和宫,夜。

  自从太皇太后辞世,玄烨已有两个月不招人侍寝,因此宁德料得皇上不会前来,便早早地便卸了妆搂着十二格格休息。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十二格格,生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她。眼角不知不觉渗出了一朵晶莹的泪花,就要顺着如玉的脸颊流下来,滚到一边,却听到琉璃开了门进来,在外头的帘帐下跪了,禀道:“主子,乾清宫的梁公公来信了,今晚皇上要过来。”琉璃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说道,“梁谙达嘱咐奴婢说今晚皇上的心情不怎么好,请主子小心服侍。”

  宁德轻轻松开抱着十二的手,在床上坐起来,拾掇了自己的愁绪,轻声道:“叫林嬷嬷把格格抱出去吧,轻点,我刚把她哄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保姆林氏来抱孩子的时候,宁德恋恋不舍地送了手,虽然皇上晚上要过来,这是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招寝,又是走宫,亲自到永和宫来瞧自己,可是宁德一想到要把十二送走,仍旧提不起精神来应付皇上。

  她闷闷地叫了琉璃为她更衣梳妆,自己只是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抬头仰望,透着窗户惟见高天皓月,冰轮如镜,照着自己淡淡一条孤影,无限凄清。

  过了片刻,宫外太监唱了喝,随侍的太监簇拥着皇帝进来,除了近侍,其余的人皆在殿外便退了下去。宁德在屋里迎他,玄烨一进门便在炕上歪下,有些孩子气地朝着宁德道:“好累,德儿过来帮朕捏捏。批了一天的奏章,脖子这里酸的很。”

  宁德抬起头,见着玄烨的嘴角都起了水泡,知道这几天是真的累了,刚罢免了明珠,山西山东又起了春旱。赈灾的事一直是户部在管的,现在明珠下去,倒是牵扯了好大一帮人,连着户部都在闹腾,人心不稳,新上任的几个侍郎办事还不熟练,玄烨恐激起民变,这几天都是盯得紧。

  她有些心疼,知道这是上火,赶忙叫琉璃沏了凉茶,好败败火。

  “要不要宣了刘太医过来,给皇上看看平安脉,不然明天去请安的时候叫太后看见了又该担心了。”宁德口里关切地问着,手也没有闲着,在肩胛骨附近,酥手沿着胛骨下缘适度地按着。

  玄烨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舒坦,索性把头也靠在宁德身上,懒洋洋地道:“不见。瞧他做什么,他还能给朕开出什么药来。左右不过是上火,朕自己也能医。只要他们下面能给朕少添点烦心事,朕的身子好着呢。”

  宁德听着玄烨的抱怨,只能无奈地笑笑。太皇太后一去,倒真的像是重新做了小孩子般,现在连太医都躲着瞧。前阵子染了风寒,太医院开了个汤剂,愣是嚷着要换成丸剂,还振振有词道:“汤剂苦,那玩意儿他们自己都不要喝,撺掇着给朕喝,明明可以制成丸剂,就是为了省力,也不知安了什么心。”

  玄烨把头枕在宁德身上,手脚还不老实,靠在她身上磨蹭了一阵,他的唇又爬上宁德的耳边,魅惑着说:“老实说,想不想朕?”

  宁德横了他一样,撅着嘴巴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玄烨把她掰过来,搂到自己身边:“再说一遍试试?”说着手已经伸到她的衣服里。宁德试着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轻吻着她的耳垂,从心底泛起一阵酥麻。宁德被他抱得一时有些情迷意乱,失了方寸。

  事毕,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玄烨捏着她的小脸,无赖地笑道:“还说不想呢,刚才谁缠朕缠得那么紧?”

  宁德羞红了脸,拿了被子一角蒙住自己发烫的脸颊,不去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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