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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后宫必须是祥和的。这不仅是她的姑姑孝康章皇后教会自己的,也是从太皇太后身上学到的。没有明争暗斗,没有争风吃醋,后大清的后宫是一片祥和的。

  这才是她要关心和维护的。

  她迤逦地转身,轻轻踏过一地才微微露出些嫩芽的草坪,忽然想起一首刘秉忠的梨花词:“立尽黄昏,袜尘不到凌波处。雪香凝树。懒作阳台雨。一水相系,脉脉难为语。情何许。向人如诉。寂寞临江渚。”佟妃痴痴地笑了笑,也许她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吧。

  储秀宫。

  宜妃送了成嫔出去,回到寝宫里脸上却是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刚才成嫔在自己耳边疯言疯语,话中有话的那一番说辞说得自己心却是有些闹腾。因为这事亦是从自己宫里闹出去的,她不免也有些上心了,如今听着成嫔这样有心撩拨似的话音,她心中更是不免有些敲起了锣鼓。

  难道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宜妃拧紧了峨眉,心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她张口唤过身旁的心腹宫女:“宝儿,静观斋的人现在还关在北五所么?”

  宝儿一下子听她提起有些愕然,她想了想方才徐徐回道:“回主子的话,应该还是关在北五所里。佟妃娘娘没有说放人,谁敢私自让人出来。”

  宜妃点了点头,拿起搁在炕上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又重新绣了几针,只是口中并没有停着,依旧问道:“是梁九功亲自去问的么?”

  宝儿微微沉吟,掂量着话头说道:“回主子的话,确实是。奴婢听梁公公的徒弟小六子说,他当时跟着梁公公就在现场,见着静观斋里的人了。梁公公问得仔细,不过依旧是没查出什么可疑之处。小六子说那些宫女丫头的虽然看起来个个惊慌失措,但是无辜害怕的表情并不似伪作。平小主却是一个劲得垂泪哭泣,她到底仍是赫舍里家出来的小姐,梁公公也不敢太过为难,到底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怕这一次静观斋是白白替人背黑锅了。”

  宜妃耐着心听她说完,依旧是眉头紧锁:“那个小六子说没说梁九功问了些什么问题?”

  宝儿撇了撇嘴:“还能是些什么啊,不过左近就是问当时大家都在何处,干了些什么,有没有人能见证的,还有一些事情发展的经过,有没有人见着六阿哥,七阿哥和六格格什么的。”

  宜妃似乎是嗅到了些什么味道,只是又不敢确定,于是再问了一遍:“就问了这些?”

  宝儿肯定地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些了,若是有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然小六子不会不和奴婢讲的。”

  闻言,宜妃的秀眉有些舒展,只见她神神秘秘地轻笑了下:“你去,就说我请梁九功要是有空到储秀宫里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梁九功本来正在乾清宫当值,见着宝儿托了小六子亲自来请,也只得先在万岁爷跟前杵着,他不知这一次宜妃召他是福是祸,又因为宜妃上次之事对她亦有些不满,心中并不是很想往储秀宫里去。只是他在宫中当差多年,向来知晓分寸,有什么想法也不露于脸上,总算熬到了晚上,皇上召了万琉哈氏侍寝,他细细交待了值夜太监小心服侍,这次匆匆从乾清宫里出来去了储秀宫。

  第二日一早,玄烨起身的时候仍是不见梁九宫的影子,问身边的太监都说梁公公昨夜时候没有回来过,去值房找也不见人影。玄烨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悦,脸上却没有立时发作,只是由着宫女替他换好了朝服,阴沉着脸坐了步辇往乾清门听政去了。

  下了朝回来,却见着梁九功正跪在乾清宫的大殿里头,正前跪着的却是已经多年不见了的平贵人赫舍里氏。

  玄烨的靴子踏在光洁照人的大理石砖上,发出一阵清冷的声响,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看那二人反而是面色如常的越过他们径直在自己的龙椅上坐了。茶水宫女立刻端上了早就备好的普洱,放在一边,即不挨着皇上办公,却又是伸手可及的地方。那也是练了多年才有的功夫,一尺一寸都不能差的。

  玄烨却是没有伸手要茶,自顾自地翻开了摆在案上内阁递上来的折子,直隶今春又逢了旱灾,算上去年和前年两年的荒年,这已经是第三年了,都说春雨贵如油,现在几个月不下雨,农民们又不好耕种下秧,便是种了没有雨水也是要枯死,不能存活的。若是赶不上春种,到了秋季便又是颗粒无收的场面,直隶连着北京城,若是产生民变后果则不堪设想,前朝不也是因为各地民乱,义军风起云涌,他们满人才能乘虚而入的,不然这江山也不会得的这样容易。他看着内阁的票拟,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大臣们是拟定了今年要减掉三成的赋税,他想了想又再上面加了一笔“逋赋六十馀万尽免之”,这才安心。

  翻过另一本的折子,他头也不抬,对着下面跪的梁九功问道:“怎么回事?”

  梁九功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奴才大意了,上次去问话就记着查人了,也不及问别的。多亏了平贵人细心,昨夜奴才终于有了些许头绪。只是事关重大,奴才大胆,擅自带了平贵人出来,还请平贵人向皇上说清楚。”

  玄烨抬起头看了平贵人一眼,脸上虽然仍旧是没有表情,但是目色却如寒冰,看得她心口砰砰直跳,若不是想着这是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她几乎现在就想夺门而逃。

  平贵人咬了咬薄唇,眼圈微红,不胜楚楚可怜之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顺势她就盈盈伏倒在地,毫不犹豫地对着地上冰冷的青砖重重地磕了下去,发出一记清亮的声响。

  玄烨原先禁了赫舍里氏的足也是恼她悍妒蛮横,不成体统,当时又众口铄词,不罚她不足以正视听。如今看着眼前与孝诚皇后有,几分相像的平贵人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和顺知仪,大改之前的娇扈,一时也不免有些怜香惜玉,又记起以前孝诚皇后的好,便不想太过难为她了,于是玄烨的声音里不觉有了些暖意:“都起来回话吧。”

  平贵人瑟瑟地起身,立在下面,声音虽柔,却字字掷地有声,在大殿之中激起一片蒙蒙的回音:“那日,梁公公来询问,在臣妾的宫里出了那么大事情,臣妾真是吓得不行了,只是怕地哭,什么也说不出来。后来梁公公带着人走了,臣妾关在北五所里,慢慢地平静下来,细细地回想才记起其实那天臣妾是见着一个小太监从角门进来的。皇上,臣妾自从被禁足以后,宫里就剩下那么一点人了,每一个臣妾都是熟地不能再熟了,那个小太监却是面生,断不是臣妾宫里的人。臣妾那里因在后院佛堂诵经祝祷,并没有叫宫女跟着服侍,天见可怜,机缘巧合之下就这样让臣妾见着那个小太监的样貌。说来也巧,那人臣妾原先就见过是端嫔姐姐宫里的人,也许是佛祖慈悲听到臣妾的祷祝了,要借臣妾的手将那个害人的东西抓出来,以报皇上对臣妾的恩典,还德姐姐和过世的六阿哥一个公道。”

  她抬起头对上玄烨那双黑得深沉的眸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听玄烨冷哼一声:“她早已不是嫔了,不必叫得这样亲切。”

  赫舍里茵儿见玄烨说得冷然,怯怯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言语。

  梁九功在一旁接过话头继续禀道:“回皇上的话,平贵人那时还不知道董氏已经犯了事,所以差点就叫奴才给逃过去了。奴才听了平贵人的话,立刻就带人去了董氏所在的延洪殿,扣住了延洪殿里的宫女去给平贵人认,可是那人并不在其中。结果正是平贵人的一声“端嫔姐姐”才让奴才记起来,董氏禁足的时候延洪殿里的有几个粗使丫头都被分配到了别处。还是佟主子下的令,说是董氏既然虢夺了封号,身边就不必留在这么多的人了。所以奴才后来又从各宫里找全几个从延洪殿里过去的宫女,终于认出原来是良贵人宫中的人。“

  梁九功顿了顿,微微抬头觑了眼圣上,见着玄烨一双眼幽暗中似有火苗簇簇而燃,几乎打着星火子就要着到自己身上来,他赶紧不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那个宫女原先是矢口否认的,后来平贵人和她一对峙就没话说了,全招了。原来她在延洪殿的时候有个把柄被一个叫青语的管事宫女拿住了。那个叫青语也是十分可恶,当时并没有发作,反而还替她掩饰,这一次青语那丫头求她帮忙,她也一来感恩,二来也是忌惮,三来又不知事关重大,糊里糊涂就这样替人做了嫁衣。奴才已经命人去延洪殿里逮那个青语了,只是怕皇上见不着奴才要生气,所以赶快请了平贵人来见皇上,说明情况。如今董氏,青语还有那个帮着做事的宫女该怎么发落还请皇上示下。”

  这边话音未落,却是李德全(这个人我不说都知道是谁了吧?)轻声进来了,他知趣地跪在一边禀道:“皇上,延洪殿的人已经带到了。”话说到一半,他又有些迟疑,犹犹豫豫道,“不过,奴才到的时候董氏已经在延洪殿里自缢而亡了。皇上要不要现在见一见延洪殿里的那几个宫女?”

  他说完望了一眼皇上,只是觉得玄烨神情竟是可怖,自己服侍皇上也有许多连了,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李德全飞快地低下头不敢说话,就听着宫外春寒料峭的穿堂风呼呼地作响,乾清宫里却是一片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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