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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凌悠扬移动位置,斜倚在她身旁,伸手把玩着她垂落的发丝,在手指间绕着圈儿,“弦歌,我是你的贴身小厮,所谓贴身,就是吃饭洗澡睡觉都要在一起,不跟着你怎么行?当初你是俘虏的时候,我对你多好,让你睡我的床吃我的饭,还让你跟我一起洗澡。如果你不好意思让我服侍你沐浴,至少可以让我帮忙换衣服啊,你怎么就那么无情呢?”

  弦歌斜睨他一眼,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拿出,又坐开一段距离。

  “此一时彼一时。”

  “呵呵。”凌悠扬笑出声,身子又凑近去,“你在害臊吗?可是当初我早把你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光了,现在才觉得羞涩不是太迟了吗?”

  白皙的面颊一下全红了,弦歌闭眼,吸气,连续几次深呼吸后,她缓缓睁开眼,这世上怎么就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我记性不太好,那么久远的事情早就忘光了。”

  “忘了?”凌悠扬挑眉,笑得不怀好意,“忘了还会脸红?”

  “我会脸红跟我忘记的事情无关,只是为你的言行无忌感到悲哀。”弦歌决定装傻到底。

  凌悠扬唇上显出一丝魅惑的笑,在弦歌白嫩的脖子上挑逗地呼气,两只手已经不规矩地揽上她的腰身,“那么,要不要我帮你回忆起来?”

  弦歌身子一颤,急忙向旁边躲开,无奈他揽得太紧,她又躲得太急,结果一头撞在窗户上,砰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

  在外赶着马车的车夫都忍不住开口询问:“城主,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弦歌疼得龇牙咧嘴,“我和小厮在闹着玩。”说完话,她抚着额头转首盯住凌悠扬,目光那叫一个凌厉,“你到底想干什么?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下马车?”

  凌悠扬无辜地摊手,“又不是我推你去撞窗户的。”他笑着询问,“要不我帮你揉揉?”

  “不必。”弦歌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离我远点儿就行。”

  凌悠扬的身子很是惬意地向后一倒,双手枕在脑后,“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符雪迟是不是喜欢你啊?”

  弦歌一怔,别开脑袋,“是或不是与你何干?”

  凌悠扬打量她的神色,笑道:“你不喜欢他?”

  弦歌皱眉,转过脑袋,眯着眼盯住他,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喜欢他。”偏偏不顺着你的意思说。

  凌悠扬笑意不减,“像兄弟一样地喜欢他?”

  弦歌噎住,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冷着一张脸盯住凌悠扬,故作镇定,“关你什么事?”

  凌悠扬认真地想了想,脑子里纠结了半天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笑容,“我好像很喜欢你,你若喜欢的是别人那便麻烦了。”

  弦歌笑道:“哦?你也会有觉得麻烦的事?”

  凌悠扬颔首,“虽然我觉得在别人拜堂时去抢新娘会很出风头,不过,男女之间毕竟是讲究你情我愿的。”

  弦歌扑哧一下笑出声,虽然跟他说话常常会很生气,不过,却也很有意思。

  “凌悠扬,喜欢上你的女人一定很可怜。她会用所有的真心来对待你,可是你却连句真话都不会说。你口口声声说对每个女人都很好,其实是一个都不喜欢吧?你这样的人很难去喜欢别人,那么,爱上你的女人注定是一生的单恋了。一生的虚假,一生的情殇,一直到死都得不到你的真心。”弦歌粉嫩的唇畔勾起微小的弧度,“一生的富贵换来一生的孤独,很可怜吧?”

  凌悠扬的表情出现片刻的停滞,风停了,时间静止了,仿佛幼时放飞的那只纸鸢又缥缥缈缈地飞回来,然后悄悄地跌落到面前。他静静地望入弦歌的眼中,唇角扯出一抹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真心?”

  弦歌仅是笑,没有回答。她微微垂下眼眸,纤细的睫毛遮掩着她的眼神,琉璃般的黑色眼眸洋溢着不为人知的情绪,“我很喜欢雪迟,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雪迟是我至今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呵呵,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嫁给他,我喜欢他、崇拜他、景仰他。”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发觉,光是仰望他,已经让人无法满足了。她想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但是,等她真正任上城主一职,却反而把彼此的距离推得越来越远。

  弦歌睁开眼,目光坦荡,“你问我喜不喜欢他,那当然是喜欢,而且很喜欢很喜欢。”顿了顿,“不过,我若真跟他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凌悠扬似笑非笑,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因为你的身世?因为你是陆务惜的女儿?”

  弦歌神色一僵,摇头苦笑,“你果然言谈无忌。”

  凌悠扬邪魅地一笑,“你若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可以考虑跟我回极东国,在那里没有人会提起它,岂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弦歌偏过脑袋望着他,“不要,我不想和你在一起。”虽然在凌悠扬面前,她女儿家的名节算是彻底没了,不过,因为逃避而离开这里就像懦夫的行为,符家从没有这样的人。这世界每个地方都会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若只是以为不如意而离开,那么,这天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完美的。

  凌悠扬嗤笑,“你刚才那番话若当面跟符雪迟说,他会高兴得发疯,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雪迟知道。”弦歌微笑,“雪迟知道我的顾虑。而且,想嫁给他也只是小时候的愿望,现在我长大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若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想,岂不是很没长进?”

  凌悠扬盯着她看,许久后,眨了眨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这么一年一年地下去,你小心变成老姑娘没人要,到时候再求我可就迟了。”

  弦歌大笑,“凌悠扬,你绝对不是我的良配。”顿了顿,她美眸清如明镜,字句清晰,“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就是我想要的,你能给吗?”

  凌悠扬沉默,扬眸,不羁地掀唇,“难道我给你就接受?”

  弦歌被他的反问一怔,心底一片空白,脑中像被什么给击了一下,居然回答不出一个“不”字。半晌,在两人的沉默中,马车已经停下了,车夫扬声道:“城主,到宫门了。”

  弦歌应了一声,掀开车帘,压得极低的声音飘到凌悠扬耳中:“你给不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凌悠扬压低帽子,俨然一副恭敬的小厮样,跟在她身后下车。

  “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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