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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古湘玲的泪水顺着面颊淌下来,哽咽道:“我求你,弦歌,我求求你!”

  弦歌闭上眼,扶着她的手快要发颤,放弃?可能吗?

  “不可能,我再说一遍,不可能。”她盯着古湘玲,看着她额上的血迹,强迫自己开口,“但是,如果,他愿意辞官远离庙堂,他可以不再出现在我眼前,他可以不再针对歧阳城。那么,我可以不杀他。湘玲,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古湘玲勉强扯出微笑,伸手擦擦弦歌在眼眶中徘徊的泪水,“谢谢。还有……对不起。”

  “行了行了。”弦歌甩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纸笔,“你这样出去士兵是不会开城门的,我替你写一张手谕。”

  “嗯。”

  从没觉得写字这样艰难,弦歌忽然看到有水滴到纸张上,墨都被晕开了。弦歌的手微微一顿,“要哭也别对着这纸哭,字化开了怎么办?”

  “嗯。”

  弦歌心中大乱,写完手谕,一把塞到古湘玲手上,“滚吧滚吧,要滚回哪里随你的便,即使我叫你别靠近陆务惜你也不会听。”她抬头望着她的眼,“虽然我会盯住三伯的举动,可你还是要小心。”

  “嗯。”

  洒在身上的月光突然觉得冰冷起来,寂寞的颜色,离别的声音。两个人默契得都没有说道别的言语,只是静静地对望。

  然后,关门。

  然后,再见。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弦歌有了黑眼圈。要睡也睡不着,这年头,果真风水轮流转,她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失眠二字怎么写。其实,主要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弦歌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拿手遮了遮,嘿,天气还不错。

  耳中敏锐地听见剑器的撞击声,弦歌循声而去,果不其然,看到三伯正和雪迟在比剑。叮叮咚咚的剑击声,听起来很是好听,场面也挺壮观的,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弦歌赞许地点头,唉,三伯果真老当益壮啊,看来昨天被他扇巴掌并不是因为自己反应慢。想到这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扇的脸颊。

  “哼,你在暗示什么?”看她站在旁边,符雪迟和符霜霖都停下动作,符霜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也是冷冷的。

  “想让我再打你一巴掌?”

  弦歌眨眼,笑容轻巧,“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三伯你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挑衅我,不觉得幼稚吗?”

  放屁!到底是谁在挑衅谁!符霜霖气得胡子快要竖起来了,故作冷静地嘲讽道:“昨晚你房间闹出那么大的声音,看来古湘玲那叛徒已经走了?”

  弦歌脸色一变,静静地望着他,神色不怒自威,“三伯,你当着雪迟的面胡说什么?”

  符霜霖摸摸胡子,纯粹以激怒她为乐,笑道:“怎么?这事还不能说?或者是我说错了?古湘玲是叛徒,这是个秘密吗?真可惜,我已经跟雪迟说过了。”

  弦歌的眼眸微微眯起,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热,雪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已经知道了。”

  弦歌身体一僵,沉默良久,缓缓道:“湘玲最不希望的就是你知道这件事。”

  悠悠一声长叹,“我知道。”符雪迟将剑插回剑鞘,神情丝毫未动,“可纸是包不住火的,难道你想瞒我一辈子?你是城主,我是你的下属,你已经放她走了我也不敢多加阻拦。”顿了顿,他两步跨到弦歌面前,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那么,说句实话,你希望我接下来怎么做?”

  弦歌怔怔地回望,轻咬下唇,别开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担心被你知道,以你的性情,轻则将她监禁,重则一刀斩杀。若真是那样,你让湘玲情何以堪?”

  “我们的城主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啊,我怎么从来没发现呢?”符霜霖在一旁嗤笑,满脸不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雪迟,她想做好人由她去,我们哪有教训城主的资格!不过,你陪着她疯干什么?古湘玲是陆务惜的人,没有对她手下留情的必要。”

  符雪迟神色无奈,望天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只因为一些个人的情谊而放过叛徒,那未免太过轻率。依法治国怎能徇私?”

  哼哼,听了雪迟的话,符霜霖在旁边笑得得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瞧瞧,到底是他的养子,他教的人就是不一样,据理力争,说话条理分明,怎么看都比那死丫头明理懂事!唉,可惜啊,他当初怎么就没坐上城主的位子呢?虽说是大哥的临终遗言,可雪迟这愣头青若真有意于那位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那死丫头坐上去!

  弦歌沉默,她的目光从符霜霖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符雪迟脸上,正色道:“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自己这次行事过于心软。”顿了顿,她收起苦笑,“我从没打算放过陆务惜,即使我同意,符家其他人也不会同意。我跟湘玲说,除非陆务惜辞官退隐……”她停下声音,认真地盯住他的眼,“可是,你也可以答应我吗?放湘玲一条生路。”

  “你以为你是皇帝?还能给别人免死金牌?”听着她说话,符霜霖忽然觉得自己又要发火了,直接拿着手中的剑指着她,喝道,“有你这么懦弱的吗?你这样还配待在符家?”他晃身一掠,立刻闪现在弦歌面前,不待她和雪迟有反应的机会,伸手“啪”的一巴掌。

  符霜霖从来没有对弦歌手下留情过,她的脸颊立刻肿起。

  “义父!”符雪迟皱眉,忍不住开口。弦歌自知理亏,伸手阻拦雪迟说话,她难得没有顶嘴,微微垂下脑袋,深吸一口气。

  想放过朋友这一点她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同时还是歧阳城的城主。弦歌抬眸盯住符霜霖,“三伯,这一巴掌我受了。我在处理湘玲的事情上的确幼稚了,而且没办法不幼稚。”

  一股湿意袭上眼眶,弦歌狠狠咽下,目光依旧盯在符霜霖脸上。

  “我答应的承诺没办法轻易摧毁,昨天是迫于无奈……但是,我也不想眼睁睁地放过姓陆的!”顿了顿,她从腰间掏出密函,一把塞到符霜霖手上,“这件事情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再插手!”

  符雪迟眼露怜惜,转首向符霜霖求情,“义父,说到底一个湘玲也起不了多大的风浪,您完全可以退一步。”

  退一步?

  符霜霖冷笑,他捏紧手中的密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放过那个姓古的女娃也不是多大的事,可是,你看看我们的城主,一看到她这样子,我就没办法放过古湘玲。”

  他是不喜欢弦歌,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他大哥的亲骨肉,这个女孩子是陆务惜那贼子的孽种。可是,符弦歌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所做出的努力他也不是没看到。他不否认,除了这件事之外,作为一个城主符弦歌是出色的。

  “义父,”符雪迟抱拳,坚毅的面庞上满是柔软,“请将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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