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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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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碧儿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避讳从西华门经过,但无奈同往来凤殿的路必然要经过西华门。初冬的清晨,天空中飘着细雨,尽管我推辞但茗曦依旧坚持要替我撑伞,很多时候总感觉茗曦就好像个姐姐一般的关怀着我,或者这是在碧儿走后我心中唯一的温暖了吧。 只见几名蒙着白脸步的小太监抬着个担架匆匆往西华门去,只看这几个小太监的装束便猜得到,那担架上的必然是一具尸体,只不知哪宫的丫鬟太监又成了主子的发泄工具了,我也只是轻轻摇头:“人命竟然如此轻贱。” “主子这话在奴婢面前说说就罢了,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又生事端了,奴婢在宫中呆了这许久,这些原也是听得多了,只是若是亲眼见到,毕竟心下也不好受。”宫中的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做主子的变着方的太好皇上,而做下人的也是挖空了心思互相蹬踩,直想攀上高枝,跟了个好的主子在下人们面前也直觉自己像个主子了,比如承禧殿的那个小路子。 与茗曦这样聊着,也便到了来凤殿,今日殿中的气氛却是有点僵,连一向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温婉大方的皇后此刻看来也是一脸愠色,而一旁的宸妃却苦着张脸,奇怪的是她明明表现出那么悲痛的样子,我却更觉得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日我也要向各位妃嫔宣布一件事,昨日里承禧殿出了内贼,并损坏了东越进贡的琉璃琴此事已有定论,内贼盼夏迫于压力之下已于昨夜投入崇明湖畏罪自杀了。”皇后在说出这番话时,虽然极力保持平常的柔和,却抑制不住那股功亏一篑的怒气。 难道,难道我与茗曦看到的自西华门运出的那具遗骸竟是盼夏的吗?不是说三天后才审的吗,更何况小蛮昨夜不是还去探视了盼夏吗?畏罪自杀,盼夏有什么罪,她既然能在我与皇后面前向宸妃大呼冤枉,相信此事定是别有文章,盼夏一死死无对证,任凭旁人加诸何种罪状于她,她也再不能醒转过来大呼冤枉了,会是灭口吗?若是此般,那琴定是宸妃自己弄坏的,她根本早已识破了皇后的诡计。只是这样做未免太不理智了,若在三天后由宗人府亲自过问岂不更名正言顺,各宫内对于物件的保管都是由底下人轮班的,而宸妃是在皇后赐琴当天才得以知晓这个阴谋的,又怎料得到是否是盼夏当值呢?她既能使得一箭双雕,又怎会在此时而沉不住气了呢,如此一来旁人便会纷纷猜测其中是否还有蹊跷,无论怎样这一招使得实在不够高明,行事作风与之前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宸妃佯装扯过绢帕轻轻擦拭眼角,你也会哭吗?你会为盼夏流下半嘀眼泪吗?即便落泪,也必定是鳄鱼的眼泪吧。 琉璃琴损毁一事便随着盼夏的投湖自尽而告终,景桓也没再追查些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倒是太后传了宸妃去太后殿问了几句,毕竟盼夏也得是太后殿出去的人,在所有人的眼里只不过是死了个宫女,而我也终于知道那天小蛮没有出来送我的缘由。 承禧殿便是依着崇明湖而修建的,我只是不明白即便宸妃要灭口,为何会选择在离自己的寝宫如此之近的崇明湖,兴许正是因为寻常人都会这么想,是以就更不会怀疑她,只可惜无论她怎样想伪装,谁人都晓是怎么回事。 小蛮冰冷的视线却叫我犹如置身万年冰窟之中,我知道她有话要说,我深深了解到失去姐妹的滋味,却找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安慰她的话语:“蛮丫头,逝者已矣。” “你为什么不救她,只要你开口皇上一定会慎重行事的,你为什么只冷眼看着,为什么你可以为碧儿私下奔走,却对别人的生死冷眼相向。你不是告诉我们,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吗?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没想到你也和那些主子们一样,或者你比她们更龌龊,嘴上说着众生平等,而实则在你眼中我们做下人的也是可以随时牺牲的物件。”小蛮哭喊着向我冲过来,茗曦立刻一把拉住她:“蛮丫头你疯了吗?咱们主子她不是救世主啊,人个有命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她们生来就是主子,而我们做下人的就该去做替死鬼吗?盼夏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她的小心谨慎最后还是换来一死,你们真该下地狱。”我终是一个耳光扇了下去,小蛮与茗曦皆是愣在当场,我从来都没对下人动过手,在我眼里从来就没将她们视作下人,然而今天我的第一记耳光却是“赏”给了小蛮,我知道不能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暮菀宫四周还不知有多少宸妃的眼线呢,若继续让她疯言疯语下去,难保她不会变成第二个盼夏。 小蛮这才安静下来,她缓缓的蹲了下来哭倒在我脚边,我于是示意茗曦先退下,随后我也蹲下身轻轻揽过她,怀中的小蛮那样无助,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我知道他她不是故意顶撞我,她只是需要发泄而已,皇宫从来就是一个令我们这样绝望的地方啊。 “奴婢与盼夏是同年进的宫,盼夏她还长我几岁,即便后来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当差,但她也像姐姐那般照顾着我。御前当差在众人眼中是美差,却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辛苦,伴君如伴虎我们都是提着脑袋办事的,还得不时的应付各宫妃嫔的种种追问,在当差的第一天教导公公就说过御前当差很多看到的听到的只能往肚里吞。每日我都会将遇到的开心的,难过的事告诉了盼夏,如果说生活中唯一有什么是值得期盼的,那便是我们约好他日得以被放出宫后,定要一起开个甜品铺子。只是还没有完成约定,她竟然她竟然……”小蛮已是泣不成声了,其实皇宫中的每个人在心底的最深处,一定还保有着初时的期盼的,当他们体会到这座华丽坟墓的残忍时,心中定是有所期盼的吧,那么我呢,事到如今我还能够期盼些什么?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而我们也已经无法再挽回些什么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记得碧儿离开的头一天我对你们说过什么吗?不要哭,我们都不哭,不然他们会走得不踏实,他们会不舍得离开的,小蛮把眼泪擦干吧,笑着送盼夏最后一程吧。”我携着小蛮起身,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盼夏盼夏,可惜她再也盼不到明年夏天了。 躺在床上去久久不能入眠,最近失眠的症状却是越来越严重了,该是找喧哥哥给看看了吧,同时也十分记挂着与大哥在回京路上达成的协定,也不知筹办的怎样了。 “主子,您睡下没有?” “是蛮丫头吗,我醒着呢进来吧!”冬夜寒凉小蛮却只披了件单衣,我于是拉了她进被窝暖着,开始时她执拗的不肯上来,却被我一把就拉了进来。 “主子,奴婢睡不着有些话想对您说,这些话不说出来总觉得盼夏不会瞑目,而奴婢也会不得安生,这些话也是有关于主子的,所以奴婢还是决定来找主子。”我没有搭话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她又犹豫了一下,“盼夏被罚跪在承禧殿前的那个晚上,小蛮并没有听主子的话乖乖呆在暮菀宫,奴婢实在对盼夏很担心。北风呼呼吹着盼夏早已冻得嘴唇发紫,我原想替她向宸妃求情,她却颤抖的拉住了我。盼夏说宸妃平日看来张扬跋扈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说那些不过是宸妃用来保护自己的甲壳,虽然宸妃疑心她是太后的眼线,但平日里也不至于为难了她。盼夏说那天斋月楼根本就不是她当值,而宸妃却一口咬定是自己看管不当,那天的宸妃根本就与平常在承禧殿的不同。” “保护甲吗?为了保护自己就可以去伤害别人吗,她是怎样对待妃嫔宫人的,又有几人命丧在她手上,小蛮你也是知道的,这个托辞未免也堂皇了些。”对宸妃这个女人的恨是绝不会因为几句辩白而消减的,她欠我们的实在太多太多。 “主子先听小蛮把话说完,最让小蛮觉得匪夷所思的是盼夏提到,玉婕妤时常往承禧殿走动,而事发当日玉婕妤在赴宴前恰好又来到了承禧殿,而最后却只有玉婕妤一人赴宴,宸妃并没有随她一道前往,之后便是进贼琴毁的消息传了出来,盼夏宁可长跪在承禧殿前,也始终相信殿内的宸妃一定会还她个公道,从来盼夏就未曾想过要死,更不会畏罪投湖。”一说到盼夏,小蛮的神情又感伤起来。 而我却在她的话语中,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玉姐姐吗? 原本我就知道玉姐姐是靠在宸妃一边的,那么与宸妃有些走动自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在赴宴前又为何要往承禧殿去走一遭呢,宸妃又为何没有一道前往呢,为何在玉姐姐离开后才传来进贼琴毁的消息呢,又为何单单选中了盼夏做替死鬼呢?如果是在小蛮告诉我这些话之前,我或者会以为那些只是巧合,而宸妃之所以选中了盼夏,也正是因为她想既除掉这个太后的眼线,又使得自己躲过一劫。然而在小蛮告诉我这些后,我却不能够不将日里我在玉姐姐面前的失言,与而后发生的这许多联系起来,盼夏或者不仅仅因为是太后的眼线才遭到陷害,她们这样的计谋怎么可能逃得了太后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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