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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王若无情也罢,偏他对董鄂香澜又用情如此之深,这是董鄂香澜的幸,也是宫中所有女人的悲。

  清如想得入神,那厢福临早已不耐烦地叫舒蘅不要吵闹,他目迸寒光地盯着李太医道:“事情是什么样你就怎么说,若有欺瞒,朕会叫你比死还难受一百倍!讲!”

  李太医嗫嚅地蠕动着嘴,他偷眼去看端坐着的佟妃,在收到她眼中浓重的警告意味后,终于把心一横,叩头说道:“罪臣有罪,罪臣糊涂,不该财迷心窍,替舒贵人说谎,罪臣罪该万死,但这件事都是舒贵人一手安排的,罪臣只是听她的话而已,求皇上网开一面,饶臣一命!”说到最后,他已是老泪纵横,磕破了头,为的不过是求一己之命,人到底都是怕死的。佟妃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他乖乖听命的呢,清如对这个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这里舒蘅整个人都傻了,刚才还是救命的浮木,现在一下子就成了拖她下水的索命绳,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经此一拉彻底完了,宫女扶不住她的身子,随她一道倒在了地上。

  再看福临,他的脸色隐隐发青,额上更有青筋暴跳,眼中的怒意,犹如滔天巨浪,任谁也平息不了。

  董鄂香澜晓得福临动了真怒,撑起不适的身子来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胸口轻轻地顺着,却不敢劝,只能担忧地望着他。

  福临盯着瘫软在地的舒蘅,寒声道:“现在你还想说李太医也是冤枉你的吗?”

  他这一出声,倒是惊醒了舒蘅,她手脚齐用,衣衫凌乱不堪地爬到福临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哭啼啼地道:“皇上,奴婢没有做过,这一切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您不要相信他们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从刚才起福临就对她心生厌恶,此刻见之更是心烦,一脚将她踢开后道:“你这个贱人,犯下此等大错居然还死不承认,真是不知死活,杀了你也不可惜!”

  见求之无望,舒蘅又爬到董鄂香澜脚下,“皇贵妃,奴婢知道您一向是菩萨心肠,求您向皇上说说,饶了奴婢吧,来世奴婢给您当牛做马!”

  瞧她披头散发、涕泪交错的狼狈样,董鄂香澜还真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替她求情,然她刚一张口,就被福临制止了,“这种死不悔改的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接着他又对瑟瑟发抖的舒蘅道,“你说他们是污蔑你,朕倒是想知道他们究竟得到什么好处,才会让他们这般舍了命的来‘冤枉’你?”说着,福临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不知悔改之人,死不足惜!来人,拖下去,赐她白绫一条,即刻执行!”

  舒蘅无法接受福临薄情的话,她双手捧头,状似疯狂地撞开来抓她的两个太监:“不!我不要死!我还没有当上娘娘,我不要死!”

  从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贞嫔目睹其状,终于开口道:“皇上,舒贵人只是一时糊涂,纵使犯下大错,还请皇上看在她以往服侍皇上的分上从轻发落!”

  福临未说话,佟妃先接了上来,她的意思自是相反的,“舒贵人欺罔圣听,乃是当诛的大罪,贞妹妹心存仁厚也应因人而异,看她现在还是死不承认,可见其顽固至何等地步,若饶其死罪,后宫法纪将置于何地!”

  贞嫔正欲辩解,福临已发话了,“佟妃说的有理,贞嫔你不必再为她求情了,朕知你与香澜一样心怀仁德,然这一次朕意已决,你不要再说了!”

  那两个太监一时间竟奈何不了行为疯癫的舒蘅,她跌跌撞撞地在殿内乱跑。突然她将头扭向了清如,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两手快如闪电地伸过来卡住清如的脖子,一边恶狠狠地咒骂道:“贱人!贱人!都是你害我的,我要和你同归于尽,我掐死你!啊!啊!”

  她力气一下子变得很大,清如抓不开她的手,被掐得呼吸困难,一旁的日夕慌乱地打着舒蘅的身子,想让她松手。

  两个太监扑上来,一人一边终于拉开了舒蘅的手,饶是如此,舒蘅还是不愿放过清如,一边蹬脚一边用指甲在清如脖子上狠狠划过,几道不浅的血痕展现出来。

  清如疼痛捂住血珠渗出的伤口,手再拿下来时上面已沾满了血迹。福临看着被舒蘅搞得一塌糊涂的大殿,心中气更甚,让人赶快将她拖走。

  舒蘅被人架着拖出去,嘴里犹自骂着,“赫舍里清如,你这个贱女人,你不得好死!我要你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最想要的东西,我要你痛苦一辈子,最后死得比我还惨,哈哈哈!”她带着疯狂的笑声逐渐远去,那凄厉恶毒的笑声,听得清如心头猛然刺痛,手中的血在眼中顿时又刺眼了几分。

  舒蘅一死,其他人亦是难脱干系,石生被乱棍杖毙,荷衣及戏班所有的人均被判发配边疆,此生不得入京。

  至于李太医,福临念其老迈,兼之又在宫中服侍多年,在杖责二十、革去官职、抄没家产后赶出了宫,也算留他一条老命了。不过据说李太医在出宫的第二日就被人杀了。

  处置了所有事,福临携了董鄂香澜的手走下殿来,先是对日夕一番安慰,着她安心养病,快些好起来。

  在经过清如身边的时候,他停下来,凝视半晌后道:“此事能真相大白,你功不可没,朕会记得的!”接着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清如雪白脖子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后,语气略嫌生硬地道,“待会儿记得传太医看看,别留下疤痕!”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似在逃一样。

  这一日是七月十八

  八月初,日夕身子大好,福临终于再一次临幸了她,怜其无辜受冤,又遭人下毒,对她怜爱更甚。一个月之后,十四年九月初三,正式册其为嫔,赐号淳,金册记名!

  日夕成为了同届进宫秀女中第一位封嫔之人,淳嫔!

  第二十一章 福祸相倚

  (1)

  嫔在后宫九品中是一个比较微妙的品阶,总体而言可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能坐到这个位置者已经有资格被人称为娘娘,较之贵人、常在之类的低阶宫妃不知好了多少。然它尚不是一宫之主,需贵嫔以上者方可掌一宫之事,如今宫中主位除皇贵妃还有四妃已满外,二贵妃、五贵嫔中只有宁贵嫔一人,其他皆虚悬以待,身居嫔位者是很有机会再升一级成就贵嫔之尊的。

  经过这一事件,宫中很是安宁了一阵,然谁又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一刻宁静呢,很快,带着雷鸣闪电的风雨就会开始吞去一个又一个的人命!

  富贵荣华,生死祸福,旦夕变色,人命在后宫就是如此的轻贱,哪怕今日你是贵妃之尊,也逃不脱这个命运。

  七月十八,事毕,当晚清如亲自将金令送还慈宁宫,并叩谢太后恩典,太后身有不适,仅隔着帘子见了她,在听完她的叙事后,沉寂半晌说了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随后就让她跪安了,至于其中的意思,晦涩难明,清如一时半会儿也领悟不了。

  第二日,七月十九,咸福宫佟妃着人来传清如。

  早料到佟妃迟早会来宣她,却不想来得这般急,清如随人到咸福宫的时候,佟妃正在给笼中的画眉鸟添水,神色悠然。看清如进来,她将添水的勺子交给旁边的宫女,回过目来盯着清如半蹲的身子。

  佟妃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顺着清如鬓边绛紫的流苏抚下,细细积成簇的流苏在她指下被分成一缕缕,流苏滑却,手落在她抹着药膏的脖子上,隔了一夜,血痕依旧那么明显。

  “还疼吗?”佟妃歪着头问,语气关切至极,似发自内心的惜却。

  “娘娘召见臣妾来,为的就是问这个吗?”清如凝然不惧地问道,她可不信佟妃会这般好心,再说即使真是她也不敢要。

  佟妃拧眉收回了手,状似不解地道:“如贵人对本宫似乎意见甚深啊,这又是为何?”

  清如直起身,冷眼道:“娘娘与我都心知肚明,您又何必故作不知呢!”

  对她这些不敬的言辞,佟妃不怒也不气,反而笑吟吟地道:“不就是几条贱命嘛,值得如贵人为此生那么大的气吗?何况夕贵人不是已经平安无事了吗,照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莫非——你对本宫心存不满?”

  清如抑着盈满胸口的怒气,她知晓自己适才的言行太过冒失,停了一会儿,她改以温冷的语气道:“清如对娘娘有所冒犯,望娘娘海涵!”接着施礼以作赔罪,虽眉宇间还是冷冰冰的,但已叫人挑不出礼数的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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