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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回眸面寒:“大胆!放开!”

  聂荆不动,只固执地再问我一遍:“买不买皮裘?”

  “怎么?多看看,多选选不可以?”我不悦,甩开他的手指,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腕。

  他愣了一下,而后道:“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我一蹙眉,好奇地透过绫纱打量着他:“为什么?”

  他冷了声生硬道:“不安全。”

  我失笑哑然,半日,方回神揶揄他:“聂大侠,现在可是白天。”

  聂荆身形一动正待开口时,不妨一旁有人重重撞过来,许是侍卫的本能,他一把拉过我护至身后,那人撞到他的胸口,我只听得耳边他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拍掌推开撞来的人后,他随即抚住胸口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伸手按住他的脉搏,眸光瞥向他,神色不动:“原来你身上有伤,在胸口,伤口不浅。”

  “不碍事。”他冷冷将手抽离我的指下。

  他既说无事我也无法。

  我眸光一动,垂眸瞧着他空荡荡的左手,这时才发现哪里奇怪:“你那破刀呢?”

  “什么破刀?”他冷喝,语气坏到极点,“它有名,叫做思桓。出门时我放客栈了。”

  “思桓?这么柔软的名字?”我抿唇笑起,忍不住取笑他,“是不是你心爱的姑娘名唤桓,所以便把刀起名为思桓。嗯,思念桓……”

  我念念叨叨自顾行去,却不知他脚步一滞,身子陡然停在了原地。

  半响听不到他的答话,走了许久,我才想起回头看看。他立在不远处,人潮汹涌,他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伫石。风舞动了他覆在脸上的绫纱,深蓝的衫混杂在四周五颜六色的衣袂中,绽出一抹说不出的忧伤。

  我的心猛地一沉,直觉告诉自己玩笑开大了。

  想走去安慰一下却又放不下身段,直至他终于迈开步子缓缓靠近,我才低低开了口:“若夷光说错了话,请不要记在心上。”

  他此刻倒淡声一笑,语音发涩:“你说得没错,思桓,的确是思念桓的意思……只不过,那刀是我娘亲铸的,桓,却是我父……父亲的名字。”

  “那你父母呢?他们不在一起吗?”我听着他的话锋,不禁奇怪。

  “母亲已逝,父亲另有妻。”斗笠缓缓垂了下来,因为靠得近,那柔软的绫纱轻轻地蹭到我额角。

  我叹了口气,无法,只得掂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身子一僵,脚下后退。

  我皱眉,苦笑:“又怎么?”

  那人冷道:“我不习惯有人靠得太近。”

  我眨眨眼睛,笑道:“莫非又是因为不安全?”

  那人沉默,半日,言道:“是。”

  我语塞,顿时对他没有一点想法:“这般戒备,你是刺客不成?”

  绫纱下目光顿时犀利如利剑锋芒,刺得我无所遁形。

  我不禁皱眉。

  他冷冷道:“想买裘衣便快些。”

  我摇摇头,一笑转身,正待离去时,眼睛却盯着前方阁楼的门匾久久不动。

  “不走?”聂荆问。

  “当然不走,”我挑眉弯唇,伸手笑指着眼前的阁楼,“因为我们终于找到地方买皮裘了。”

  真假玉笛

  眼前的楼名作“聚宝阁”。

  楼三层,两侧檐翼流飞低坠,每一角各悬着一溜明彩华贵的琉璃灯。看似普通的天青墙壁上处处雕着复杂而又精致的百花争妍图,那一笔一刻的逼真,直让人看得叹为观止。

  我站在楼前徘徊许久,沉吟时,不觉蹙了眉。

  临淄虽是北番重镇,却缘何有着比齐国都城还要气派富贵的商贾?而且还不止一个,连同我刚歇下的洛仙客栈,这些地方门轩恢弘,布置奢华,直让人怀疑他们背后的老板都拥有着富可敌国的实力与能耐。

  乱世之中,能维持性命家园的完好本就已是幸事,而他们居然还能懂得这般地敛财聚富……

  我思索着,心缓缓下沉。

  因为此刻我脑中唯想到了一个可能。

  “怎么了?”聂荆抱臂站到我身旁,淡声问道。

  我扬头看着他,抿了唇,手指指向自己的腰囊,轻笑:“我在算身上带的钱,可以在这聚宝阁里买几件衣服。”

  他静默了一会,斗笠微微一抬,自作聪明地建议:“你若嫌贵的话,那我们还是折回去,去刚才的那些店铺再看看?”

  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咬了唇,凝眸瞅着那黑色的绫纱,心中暗想:真不知这绫纱里的人究竟是真傻还是痴绝。

  他倒是一点也不知我的腹诽,竟转了头回身便要走。

  我忙拉住他,压低了声音,嘲道:“莫非你真忘记了我是谁?区区几件衣服本公主还会买不起?”

  他身子转过来,对着我呆了一会,什么话也没说就拔腿先进了聚宝阁的门。

  我挑挑眉,愣愣瞧着他潇洒离去的身影,突然间恍悟过来此人才不傻,更不痴,倒是有将我唬得团团转的精明。

  可恶!

  我使劲跺了一下脚,却没想震得自己旧伤复发。

  战场上骨踝曾被一箭刺穿,方才那使劲一跺竟似将伤口再次震裂开来,疼痛直窜入心。

  我咬了牙,扶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进聚宝阁,额角直冒着冷汗。

  聂荆正站在门口处,见状忙上前扶住我,此刻想必他也忘记与人靠太近的不安全之说了,只急道:“你的脚怎么了?”

  我挪挪唇,面色一红,十分没好气:“被一辆不长眼的马车轧了。”

  他闻言哂笑。

  我自知这谎话漏洞百出,言罢自己的神色也颇不自在,身子微微一动离开他的手,淡道:“没关系,还能坚持一会,买了皮裘咱们便回去。”

  他也不反驳,只静静站到了一旁,不慌不忙道:“我刚问过了,一楼只卖字画,毛皮裘革都在二楼。你这样是走不上去的。”

  我一笑,道:“我可以。”

  言罢,我伸手自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吞下后,方费力地捱近那上楼梯阶的扶手,慢慢地抬腿往上爬。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似是无奈,也藏着隐隐的笑意。

  “我抱你上去。”我怔了怔,心中虽明知是他在说话,但还是觉得那声音温和得异常陌生。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从身后横臂抱起了我,极轻巧地朝楼上走去。

  “快放下我。”我又气又恼,忍不住想扬手给他一掌。

  可是高手就是高手,我的手刚要抬起时,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扣,准确地拉住了我的衣袖,令我动弹不得。

  他淡淡叹息一声,软声劝慰:“楼下人都在看呢,你还是别闹了。”

  我闹?我气得眼前发黑。

  “聂荆!”我恨恨咬牙出声。

  “嗯。”他若无其事地答应。

  黑色绫纱飘了飘,耳边听到了他轻轻的笑声。

  我心中一动,偷偷地瞥眼由那飘起的绫纱望过去,入眼处只见一弧度完美的下颚,薄唇轻轻上扬,笑得很坏。

  我皱皱眉,咬了咬唇,趁他还不曾察觉时,悄悄地对那绫纱吹了口气。

  绫纱终于拽起,正待看清他的面容时,身子突地一晃,却是他狠狠地将我放在了地上。钻心的痛由脚底传来,我横眉望向他,满脸是怒。

  “到了二楼。”绫纱已落,他淡淡开了口,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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