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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眼看某人濒临暴走,冰朔咬了咬牙,低下头,果断地出声:“妈……妈。”

  冰依的声音戛然而止,脸部表情还扭曲在欲怒不怒的纠结状态,眼神却慢慢透露出无比复杂的震撼和感动。

  冰朔努力忽略掉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和这声“妈妈”带给自己的异样尴尬,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垂下头低声轻语:“妈妈,对不起。”

  冰依呆呆地抬头看着他,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颤抖:“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就当她已经四十岁了,或者我才四岁。

  冰朔在腹里不断自我催眠,然后温润而笑,“我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近亲情怯。你能原谅我吗?”

  冰依只觉自己的眼眶发热发烫,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袖子,哽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能不能再叫一遍?”

  “妈……妈。”冰朔脸上的温润褪去,化为能融化一切的轻柔,他伸出手轻轻拥住那单薄的身体,一字字清晰地道,“妈妈,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哪怕你没有丰满的羽翼能护我,哪怕你没有强健的手臂能拥抱我,哪怕你没有沧桑的经历能教诲我,可我依旧无时无刻在想念着你,我的母亲。

  突然,冰依脚下一软,闷哼了一声差点儿从冰朔虚圈的手臂间滑下去。

  冰朔一惊,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一旁的祈然一步跃过来扯起她的手腕把脉。冰依漫不经心却坚决地甩开他的手,只笑着看向步杀和冰朔,“可能是昨晚受凉,感冒了。只是小病,你们不必担心。”

  冰朔看了面色铁青的祈然一眼,忙低下头,忍住笑。

  第五章 匪夷所思的症状

  每个人都看着她,是只看着她。而且全都用一种震惊,仿佛看稀有动物般的目光看着她。

  是夜,步杀刚准备吹灭灯火歇息,却忽地直起身瞧着门口,冷漠的脸上显出一丝诧异。

  片刻,门被推了开来。冰凉皎洁的月光下,一张绝世俊秀、摄人心魂的脸,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

  祈然进屋关门,声音带着自嘲的笑意,“步,今晚借宿一下。”

  步杀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错愕来形容,嘴微张,仿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被赶出来了?”

  祈然抚着额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在床上坐下来,“是兄弟,就别再打击我了。”

  步杀抿住唇,神色冷漠,眼中却有一丝笑意,“船上还有很多空房间。”

  祈然双手抱头斜靠在床上,柔顺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开来,一身白衣裹着风姿几近完美的身躯,仿佛一道阳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冰冷昏暗的房间。

  他挑起眉,看着步杀,“冰朔的事,我不解释,你大概会把这疑问永远憋在心里吧?”

  步杀下意识地看了看墙壁,耳边仿佛听到了均匀浅薄的呼吸声。他随意地脱去外衣,又弯下身去解绑鞋带,声音淡淡,“所以,你今晚特地跑来告诉我?”

  祈然愣了愣,再度苦笑,“我承认是被赶出来的,还不行吗?”

  步杀唇角勾了勾,坐上床,靠躺在另一边。

  “冰朔,是我和冰依的孩子。”祈然缓缓地道,“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们两个不过二十岁上下,却有个十七岁的儿子。”

  步杀淡淡道:“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你和冰依身上,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祈然笑笑道:“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到了你眼里,便不足为奇。”

  灯火噼啪轻响,屋里隐隐流淌着一温一凉两种气息,明明相悖,却又奇异地自然交融。

  两人都未看着对方,目光清浅没有焦点,却又隐隐觉得这般的洒脱随意,似曾相识。

  那时的两人,一个心无所牵,一个心冷如铁,都是孑然一身,都如浮云般无根漂泊,潇洒又无情。如今,他们终于认准了自己的路,有了牵绊,有了束缚,有了七情六欲所带来的寂寞惶恐,然而空落落的心却终被填满。

  何所失,何所得,又如何分辨得清楚?想起当初改写他们命运的雷雨之夜,只觉沧海桑田,恍如隔世。

  “离开出云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玻拉丽斯号下一站会停靠在哪里。海上的旅途繁华刺激,但危难重重。我自认能力不差,却终究难免顾此失彼。”祈然微微叹了口气,“朔儿自然远比冰依谨慎睿智,武艺虽不算顶尖,自保却绰绰有余。然而,他从小生活的和平环境注定了他的稚嫩和经验不足,若是果真遇到强敌,只怕……多半要吃亏。”

  祈然支起身子看着步杀,郑重地道:“步,冰朔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一片沉默,步杀的脸上冷峻依然,或许点头了,又或许没有。但祈然却知这就是步杀承诺的方式,是自相识以来从未让他失望过的步杀的承诺方式。

  时间,静静挨着夜空流淌而过,一分又一秒。

  终于,步杀忍不住踢了祈然一下,“时辰够了,还不回去?”

  祈然探头看了看窗外的圆月,慢慢直起身,拂了拂褶皱的衣服,苦笑,“没想到我竟要沦落到偷爬妻子的床,还得等她熟睡以后。该说什么好呢……”

  步杀神色不变,冷然的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一物降一物。”

  祈然一怔,当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站起身回房。

  听着开门关门的声音,步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猛地跃起,祈知不知道冰朔他……

  眼看着已经关严实的门,步杀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开口再叫他回来。

  冰朔的安危吗?若是那危险来自他无能为力的时空,若是他根本不会留在这里,他又该如何守护呢?

  祈然刚回到楼下,就隐约听到房间里有呻吟的声音。他猛然一惊,再顾不得隐藏形迹,直接以内力震松门闩冲了进去。

  “咳咳……”一进屋,祈然就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端奇怪的味道,像是海水的咸湿,又像是朽木的霉味。周身无形的压力似乎比外面重了许多,可明明如此,他却又觉得呼吸困难,就好像空气都被什么抽走了。

  祈然心中又惊又怕,连忙用手捂住口鼻转为内呼吸,匆匆往冰依休息的内室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的沉重感就越明显,就仿佛是被里屋的某样东西不断吸引着,形成了旋涡越卷越大。

  “冰依!”祈然好不容易冲到床前,一把抄起床上的人,顿时只觉耳边轰隆声响,身体猛地一沉,竟似所有的空气都化为了巨石倾轧而下,让他几乎跌倒在床上。

  “冰依,醒醒!”祈然沙哑焦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莫名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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