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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意遥。”风辰雪轻轻叹道,依在他的怀中,鼻端是那温热的熟悉的清苦的药香,顿心头一暖,亦喜亦悲。

  夜月微斜,夜风徐缓。

  虽强敌环视,虽明月难知,可此刻,他们相依相偎相知相守。

  也不知过了对酒,秋意遥温雅的声音在夜空下轻轻响起。

  “我不知我是何人,虽二十几载与药相伴,可能做秋家的儿子,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亦早立定信念,孝敬父母友爱兄长,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也看顾好侯府,让兄长无后顾之忧可进展雄才缔千古功业。本事想着如此简单平静的度过一生即可。”

  风辰雪没有动,亦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听他那些从不与人说的话。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岫本无心。”秋意遥轻轻念道,仰首望向天幕,“这世上有些事,许是机缘巧合,许是天意弄人,非人力所能左右。”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心头似喜还悲,“明明是你与兄长的缘分,可当年,是我入宫和你行礼,是我亲迎你回府,亦是我第一个看得你……”他轻轻叹息,声音低柔,如诉如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风辰雪抬眸看着他,唇边浅浅扬一抹极淡的笑意,确如月下优昙,芳华幽绝。

  秋意遥痴痴看着她,“我躲避萎缩掩饰……总是想着,只要兄长一回,便可万事无痕,你与兄长定会是恩爱夫妻,定会白首偕老,定会儿孙满堂……我看护着你们,我心满意足。”

  风辰雪轻叹,“你若不是这般想不这般做,便也不是你。”

  “那样做才是对的。”秋意遥搂着她的双臂微微收紧,“我本以为我此生不悔,可是……三年前的大火……那时候我悔了,早知如此,莫若我带你远走高飞,可是来不及……那场大火烧了你,亦烧空了我。”

  风辰雪抬手握住他的手,“我笨以为那场大火,我解脱,你也解脱。”

  “解脱?”秋意遥轻轻一笑,无奈凄凉,“白昙山上回来,我便病着,等闻之你的噩耗,我以为我也会死去,可是不知怎的,又活过来了。‘宸华公主’帝都是人皆知,可是谁又知道真正的你呢?我活着,你依旧活着,我死了,你便也真的消失了。”他拥着她喃喃念着,“倾泠,原来我一直有私心的,我活着便是希望与你同在,你在我心中,只有我们两个,谁也不知晓。”

  “意遥……”风辰雪心头酸痛。

  她离开,她知他再帝都安好,自可了无牵挂,可予他,确实死别魂断,绝望悲苦。

  她是知晓的,可她那夜依旧决然离去,奢望他们相忘江湖各安天命。

  静默一会,秋意遥才道:“我自小就期望着自己是一个完美的人,人品端方,不欺暗室,允文允武,不同凡俗,让父母兄长引以为傲。可那其实是虚幻的,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从我在药圃里第一眼望见你起,我便已犯下大错,从我心头生出一丝妄念之时,我便已对不起兄长对不起父母。”

  风辰雪听着,微微抬首。

  秋意遥垂首看着她,“倾泠,今日你我在此相逢,这一次是老天爷许给你我的缘分。是错也好,是罪也好,我不负你,你不负我。可欢喜一日,终胜惆怅一生。”

  “好。”风辰雪盈盈一笑。

  月华下,那张面容美如青荷,瞳眸若春水旖旎,秋意遥看的心荡魂摇,情不自禁俯首,吻上那纤长的眉,那清澈的欲语的眸,那莹白暖香的面颊,最后是那莲瓣似的唇,温柔的缠绵的,甜蜜的久久的。

  长夜漫漫,他们不知倦眠。

  秋意遥悠悠道着帝都旧事,说着月州近事……

  风辰雪与他说起那张琴,说起习武,说起母亲的死,说起这些年的游历……

  天机发白,晨光微绽时,飞檐上飘下轻轻细语。

  “意遥,我是风辰雪,我要做你的妻子。”

  “好。”

  十三、角声满天甲光寒

  五月十九日。

  这一日山尤依旧未有攻城之举,于是平安度过。

  秋意遥白日在淳于兄妹的陪同下,巡视了一番丹城。申时回到府衙,稍作歇息,然后用过晚膳,再后来他独自来到了风辰雪居住的小院。

  那时刻,落日熔金,晚霞如缎,一人自北门悄悄入了丹城。

  月州州府燕云孙。

  他的到来,丹城里无人料想到,淳于府尹于孙都副接迅后匆匆忙忙将州府大人迎进了府衙。淳于兄妹听说了消息,好奇之下也赶到了府衙,然后便看到了那位传闻中的风流公子燕云孙。

  第一眼时,兄妹俩想,只看这皮相,此人确实有风流的本钱。

  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但觉其神清气茂,言谈举止潇洒中自带威仪,哪里有半分纨跨子弟的轻浮,顿时都疑以前那些只是谣言,眼前分明是端庄肃括的燕州府。

  寒暄见礼后,又道此番前来是为督军以长将士士气,此刻前敌环视,请府尹与都副以丹城为重,勿以他为虑。

  一番话令在场之人听得连连颔首。只淳于兄妹心里却想,若是督军怎未和秋二哥同行而至?当然也只是心中疑惑,未有言表。

  严州府乃是月州最大的官儿,掌一州生杀大权,孙都副自是极力巴结,道府衙已由秋都尉、邓骠校、刘守备住了,都副府宽敞些,不如就请州府大人移驾去都副府住。对于这一点,燕州府倒是很爽快的应了。于是孙都副赶忙吩咐仆从将州府大人的行李搬去都副府,生怕他反悔似的。不过他这倒是多虑了,燕云孙自幼锦衣玉食,虽不见得有多挑剔,但绝不会委屈了自己,自然是捡舒服的地方住。他接着又道本州府常有事要与都副相商,把秋都尉的行李也搬去都副府。孙都副自然是欢欣应承。

  一轮茶水过后,燕州府目光扫了扫,问怎不见秋都尉。

  淳于府尹忙答,已着人去请都尉了。

  正说着,燕叙到了,先与自家公子见礼,然后答都尉去向城中一位高人请教御敌之策去了,临行前吩咐他,若是有急事可去青阳巷寻他。

  孙都副听了,赶忙说他去寻秋都尉回来。

  这次燕州府没有应,只说如今丹城非同寻常,府尹与都副有重任在身,勿需为此而费事。他眼睛一转,指着淳于神秀道,就请淳于大人的公子替本州府领路吧,本州府也顺道看看丹城,体察体察民意。

  既然州府开口,在场之人当然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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