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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秋意亭一笑接过,回头,却见风辰雪的目光凝聚在山下某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刹时,心头巨跳。

  风辰雪回头看着他,唇边若有若无的一丝浅笑,“那里,该添在你的典图上了吧。”

  与其说她是听明白了,不如说是她亦想到了!

  秋意亭凝目看着她,片刻,微微一笑道:“是的。”

  淳于兄妹却是十分好奇,眺目也往山下看去。“那里是哪里?”

  “那里。”秋意亭指给他们。

  “哦,那里与一座山湖。”淳于深秀先看到了。

  “前人之法随可仿效,但有利器之时不若另辟蹊径。”秋意亭负手悠然道。

  “其器虽利,其法却毒。”风辰雪却道。

  “兵者,诡道也。”秋意亭道,“言仁,则必亡!”

  风辰雪侧首看他,他亦看着她,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后,各自静静移开。

  一旁的淳于深意瞪着两人,道:“姑娘我没听明白。”

  “我也不明白。”淳于深秀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是那日秋意亭与风辰雪都没有在解释。直到日后,当秋意亭引山洪倾斜一举攻破山尤之咽喉的消息传来时,淳于兄妹才忆起当日绛兰山上的对话,那刻才恍然大悟。

  “为将者,只需求胜。”秋意亭道,他负手矗立,脊背挺直,高岸如崖便青松,“因为与敌交战,从来只有你死我亡。”

  风辰雪默然片刻,才道:“为将者是该有这样的信念,你诉说的已没有错。只是……”她放目远空,神色淡然,“我不喜欢。”

  “哈哈哈……”秋意亭闻言大笑,并未再反驳。他移眸看一眼风辰雪,然后与她一般了望远空。他心底里有句话却是没有说了。若你喜欢,又怎能有那样的眼睛。

  淳于兄妹已经放弃弄懂两人的对话,转而走向了树林里。

  “肚子好饿了,去猎几只野味来吃。”

  于是就着天光,几人着手准备晚膳。

  天上皓月繁星,山上清风银霜。

  绛兰山顶,秋意亭、风辰雪、孔昭、淳于兄妹五人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吃着烤熟的野味,一边饮者山尤的美酒,赏着朗月明星,甚为惬意。

  吃完了一只野兔,淳于深秀第三十八次发出感叹,“孔昭啊,为什么你烤的野兔就是格外的好吃呢?!”

  孔昭闻言,双手一伸,笑眯眯道:“当然是因为我的手巧。”

  “咳咳……”听得这话,淳于深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她抬头看着火光下孔昭的那双手,尾指旁都多长了一指,她是早就发现了的,只不过她与大哥自幼便被周围的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将心比心之下她一向不去注意孔昭的手,此刻挺孔昭这样说,才知她自己原来并不在意,不予笑了,口里却忍不住要损一句,“别人长着这样的手藏都来不及,你倒是好意思炫耀起来了。”

  “我干么要藏。”孔昭抬着下巴自信满满的,“我比你们都多了一指,自然我的手比你们都要巧,所以作出的东西都比常人的要好。”

  听了这话,秋意亭也不由得看着孔昭微微一笑。与风辰雪的漠视不同,这一路上,他发现这位小姑娘总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看他,当然,偷看他的女子无论在哪都有,大多皆为爱慕,但他可以肯定,孔昭并非是因为爱慕才如此,那双温润的褐色大眼睛里一半是浓烈的好奇,还有一半则为莫名的惋惜。这让他心里隐隐生出疑惑,她在惋惜什么?

  风辰雪看一眼秋意亭,见他并无异色,放下心来。便是她自己,予秋意亭来说,也只是“宸华公主”这样一个名字,无人提起时不会想到的,何况孔昭这样一个已“死”去的小丫头,侯府里并无人格外注意,自然不会在秋意亭跟前提起,既算提过一句,这等无关紧要之人,他自也是听过即忘。

  “这什么道理?”淳于深秀张嘴一吐,一根骨头飞出丈远,“那我要是多长了一颗脑袋,难不成就说明我比别人都要聪明?”

  “唔,这个嘛……”孔昭捂着嘴窃笑,“等你长了两颗脑袋时就知道。”

  “大哥别说长两颗脑袋,你便是长上三颗脑袋,依旧也就是恶少一个,当不成聪明人的。”淳于深意极不给兄长面子。

  “你少损我两句会皮痒么。”淳于深秀又从架上扯下一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同胞兄妹,我若是个蠢蛋想想你是什么。”

  “故此乃人生之大不幸矣!”淳于深意故意摇头晃脑的叹着气,“孔昭,我和你换换好不?我把大哥让给你做大哥,你把你姐让给我当姐吧。”

  “才不。”孔昭想都不要想的断然拒绝。

  “哈哈哈……”于是淳于深意瞅着她哥咧嘴笑,“大哥,你就是铺子里说的那种滞仓货吧。”

  淳于深秀啃完了鸡腿手一扬,鸡骨头便夹着风声袭向了淳于深意,“你少拿我来丢人现眼的。”

  淳于深意一偏头躲过,“这叫人比人起死人。”

  “得,咱们彼此彼此,都别笑话谁。”淳于深秀摸摸饱饱的肚皮,“吃饱喝足了,可以睡觉了。”

  “皓月长空清风徐徐,就这样睡觉了你不觉得太可惜了么。”淳于深秀啃完了一只鸡翅也把手中的骨头砸向了准备躺下的淳于深秀。

  淳于深秀就地一滚躲过妹妹的袭击,看看天上的明月,道:“也是,睡觉是有些早了。凤姑娘,你不是走过那么多地方,就把你路上的那些奇闻趣事捡一两件说说,打发打发时辰。”

  孔昭听了,去不同意,“那些路上的使我都知道,改天我说给你听也是一样。姐姐,你以前和我说过古卢,既然我们现在山尤,不如你就给我们说说山尤吧。这山尤人为啥对我们皇朝人这般敌视,难道也和古卢的那个楚玉徽一样怀着复仇之心不成。”

  “楚玉徽是谁?”淳于深秀发问。

  “以后再告诉你。”孔昭对他皱皱鼻子。

  淳于深意听着也有了兴趣,道:“对,就说说山尤。虽则姑娘我跟他们打仗都打了好多回了,却还真不知道为啥老要打起来。”

  风辰雪抬手拂了一下鬓旁被夜风吹起的长发,道:“山尤与古卢不同,要说复仇,也给是我们皇朝找山尤才是。”

  “哦?”淳于深意坐直了身子,“这些山矮子对我们皇朝干了什么?”山有人普遍体格矮小结实,故皇朝人称山尤人才是。

  风辰雪沉吟了一下才道:“要说山尤与皇朝的渊源,那该从几百年前说起,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不怕不怕,长夜漫漫,正是用来听故事的。”淳于深意赶忙道,人也坐的近了些。

  “姐姐,等着,我去沏壶茶来。”孔昭说着起身走至篝火前。

  “我去拿酒。”淳于深秀也起身了。

  孔昭从包袱里取出茶壶、茶叶、茶杯,又将煨在火旁的铜壶提过,沏了一壶热茶过来。

  淳于深秀则从包袱里提着一皮囊就走了回来。

  风辰雪接过孔昭递过的热茶,浅浅缀上一口然后道:“这山里的水不错。”

  孔昭闻言抿嘴一笑,又递了一杯给淳于深意,淳于深意笑着接过。

  而秋意亭一直坐在篝火旁,沉思的看着摊在眼前的山尤典图,白帛以山石压着,他不时手指在上面圈点这,另一手则攥着一酒囊,不时饮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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