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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夏夜寒

  瑞羽唇边牵泛起一丝笑纹,双眼里的寒气却陡然重了几分,森然道:“只怕你卖的不是香,而是主。”

  瑞羽接了东应迅速离开,刚至长乐门,迎面便撞上了李太后的仪仗卫队。

  李太后长年抱病,瑞羽不愿惊扰她,但此事动静太大,还是惊动了。

  李太后集合了属下的鸾卫,准备强闯东内救人,不料中途遇见瑞羽携东应归来,自是一番惊喜。她因无子而为肃宗所废,因与端敬皇后亲密,共同抚养武宗,才有机会在武宗登基时被尊为太后。瑞羽虽不是她的亲孙女,却被她奉为掌上明珠,待见瑞羽平安无事,她便松了口气。其后得知东应重伤昏迷,生死难料,她虽然也心痛流泪,却终不如对瑞羽那样上心,收了惊慌,她安排内侍和使女收拾给东应治伤养病的房间,并吩咐延请太医等一应事务。

  东应因伤势严重,失血过多,到了夜间便发起热来,几名大夫彻夜未眠地守在他身边给他施针下药。

  瑞羽满心担忧,却不敢在李太后面前表露出来,她还强笑安慰李太后,“王母,小五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您不用思虑过甚。大夫说您身体虚弱,宜清心静养,这守夜的事就交给我,您去睡吧。”

  李太后虽然出身卑微,不懂朝政纷争,但一生经历了无数次的宫廷风波争斗,眼见六朝皇权更迭,她自有对人情世故的见解。她知道自己若是强撑着老病残躯守夜,不仅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会让瑞羽担心,更会让西内上下人心惶惶。

  只是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由瑞羽送出殿外,仍忍不住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内殿,再看看神色惆怅的瑞羽,眼眶一热,不禁垂下泪来,叹道:“是我无能,才让小五受伤,累你担惊受怕。”

  瑞羽柔声道:“王母何出此言?我和小五身份如此,您还能护着我们。今日事出有因,只怪唐阳景鬼迷心窍,与您全无关系,您何必自责?”

  李太后心中酸楚,摸摸她的头发,“不然,我若有竞华妹妹或阿武那样的能力,你和小五又怎会伤在唐阳景那竖子手里?终是我才疏识浅,让你们受了委屈。”

  她提到了瑞羽已去世多年的嫡亲祖母和父亲,瑞羽心中也不禁微酸,涩声道:“王母,您为我和小五劳心费神十余年,并不曾委屈我们半分。”

  李太后苦笑摇头,转念想到她竟能强闯东内,将东应带出来,心里又有几分欣慰,温言道:“我只怕你和东应跟在我身边,会消磨了志气。可今日你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冲动鲁莽,但却不失勇敢刚强,大有竞华妹妹和阿武的遗风,好得很!”

  祖孙二人一面走,一面说话。瑞羽将李太后送到千秋殿,方折返回来。青红恐夜间露湿生寒,命人准备了披风送来。

  瑞羽系了披风,见东应依旧昏迷不醒,忧心之外又多了两分焦躁。她看了一眼因为发热而涨红了脸的东应,突然一拂衣袖,转身出殿,召来周昌,问道:“原来服侍小五的从人现在何处?”

  周昌恭声回答:“薛卫尉派了禁卫守住宫门,安仁殿上下人等,除去乔狸之外,仍在殿内各尽其职,并无一人出走。”

  瑞羽微微颔首,起步往安仁殿走去,周昌等人一声不出,紧紧跟在她身后。

  东应清早去采集花露,唐阳景能闻风而至,这不可能出于巧合,应该是东应身边有人往东内那边通风报信。

  这个通风报信的人,留不得。

  东应年纪尚小,并没有太多的从人,除去轮值的侍卫,李太后派来负责起居引导、衣食住行、庭院洒扫的侍者共有二十八名。

  从东应被东内强行带走之后,西内卫尉薛安之便将宫门守住,不放任何人进出。安仁殿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虽然没有人向他们明示上谕,但守门禁卫们冷峻的脸色,已经昭示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几个小黄门和侍从大着胆子探问消息,却被看守的禁卫大声地呵斥了一番,于是这些侍者更是胆战心寒。

  最难挨的不是罪名确定,而是等待罪名确定的这段时间。

  因此,当瑞羽走进安仁殿时,殿中上下人等虽知她此来必是兴师问罪,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一齐下拜行礼。

  瑞羽本是个妙龄少女,与宫人内侍年龄相差不大,虽然不至于全无尊卑之分,却也极少以长公主的身份压人,在安仁殿的内侍眼里,她不喜威严。今晚李太后没有亲临,却是她来,安仁殿上下人等,无不觉得侥幸。

  瑞羽对他们冷眼漠视,既不动怒,也不多言,直到在殿中的正座上坐稳了,方才抬头正视殿中诸人。

  一干宫人内侍急于查探消息,都忍不住暗中窥视她的表情,此时她一眼扫来,正将这种窥探尽收眼底。她慢慢地问:“东应今日去采集花露,被东内强行带走,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予此来安仁殿,是问你们一件事,是谁给东内通风报信的?”

  她的话直白道来,安仁殿的宫人内侍愣了一下,接着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喊冤声,这个自称清白,那个大叫冤枉,殿内上下,乱得仿佛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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