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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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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人是很容易改变的,她和他,都变得很快。 月影下,落花中,吹笛到天明的过往,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也许是太累的原因,她每一夜都睡不好,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隐隐酸痛的腰和脖颈,窗外夜鸟振翅飞起,呜咽而鸣。 偶尔想起以前与尚训在一起的时光,她就伏在枕上微微笑笑。尚训对她,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女人曾经这样被人爱过,也算幸运。 还有瑞王尚诫。他轻易就改变了自己的一切,他是天底下第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无论变成怎么样,至少他曾经说,嫁给我吧。 于是她心平气和接受一切,安然睡去。 某一夜大风呼啸,凛冽无比,在整个天地间隐隐回响。尚训睡下好久,忽然惊醒过来。侧耳倾听,外面风声很大,仿佛世间上一切东西都在这凄厉的风声中消失了,所有来去通通不过是场梦幻。 守夜的宫女都已经熟睡,他一个人出了殿门,看外面风中月色圆满,月光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明亮逼人。景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觉醒,过来在他身后说道:“皇上,现在是三更天,回去继续安歇吧。” “我第一次和她在桐荫宫,也是这么圆满的月亮。”他缓缓地说,自言自语,如同梦呓。 景泰不敢出声,只能说:“皇上明天去看看德妃娘娘吧。” 尚训却默然,在廊下又看了一会月色,然后终于又说:“我想她……”话一出口,又没了下文,仿佛所有思念都被风声吞噬,“可是我不想看见她。” 景泰不明白他想些什么,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跟他向朝晴宫走去。风声紊乱,月色下的依稀可见宫墙参差,碧瓦流华。 春日梧桐,秋夜桂花,时光就这样在风间流走了。 他依然爱她,可是他再也不想看见她。 他倚在朝晴宫墙外,静静地用笛子吹了一曲《临江仙》,他们初见时一起吹过的曲子。月色花影中,笛声幽幽暗暗,如同暗流。 在这空旷的宫廷之中,所有事情都已经成空,背叛过两次,生离死别过一次,怨恨扎根,不肯原谅,唯有这笛声还和当初一样,这花和当初一样,这月色与当初一样。 盛颜披衣起床,侧耳倾听这笛声,良久,她伸手取过自己枕边的笛子,慢慢走出去。一庭的树在大风中如同流云,摇动不定。树叶被风卷上高空,在月光下像泪珠一样光芒闪一闪就消失,谁也不知道会落在何方。 她走到高墙边听着尚训的笛声,他近在咫尺,仅仅一堵高墙,就阻隔了一切。 风声中笛音细细,似断似续。盛颜背靠在墙上,抬头看眼前寒凉月色,这么广袤的人世,这么微小的距离,一墙之隔,他们永远也回不去。 她将笛子凑近口边,和了那一曲《临江仙》。 仙吕调,缠绵悱恻。被狂风远远带走,和过往一起,散落在这一夜。 墙内墙外,两处落泪。 尚训胸口血气翻涌,他胸前的伤口尚未痊愈,伤及心肺的那一箭,总有一天断送他的性命。 他咳得站立不住,伤口迸裂,满衣襟都是淡淡的血,景泰骇得说不出话,只能扶着他,哽咽道:“这里风大,皇上赶紧回宫吧。” 尚训却抬头一笑,静静说:“你怕什么。” 狂风呼啸中,过了良久,他才又低声地,诅咒一般地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两人都后悔,生不如死。” 看着他唇角沾了鲜血的扭曲痛恨的脸,景泰微微打了个冷战。 第二天在垂咨殿,尚训却没有任何异样,仿佛昨夜并没有那一场笛声,他也没有发过那伴着血的誓言。 在看奏折的时候,景泰进来禀报说:“綦王府的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皇上。” 綦王府中住的,就是那个被忽视的太子,原摄政王的儿子,行仁。 尚训不愿意理会那个孩子,但停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说:“让他进来吧。” 綦王府的老总管进来,跪伏在地上请罪,涕泪横流。尚训不免又问了一遍什么事,他这才颤颤巍巍地说道:“太子殿下每天只喜欢玩蚂蚁,常常逃课在王府中找蚂蚁,昨日郑少师斥责了太子一顿,太子怀恨在心,将有皇上名讳的御书手迹放在椅上,少师一时没有觉察,坐了上去,太子以大不敬罪名逼他跪在庭中请罪,少师年迈,跪了不久就昏迷倒地了,至今还未醒。臣不敢隐瞒,只能速来向皇上告知。” 尚训一直心里不清净,也不愿意理会这个顽劣的小孩子,只说:“以前太子虽顽劣,却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年纪大了,越发不懂事,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置?” 殿内大学士聂菊山赶紧说:“以臣之见,管教孩子总是女子比较擅长,或许请太后太妃出面比较好?” 瑞王尚诫在旁边淡淡说道:“说起来郑少师的确是自己失察,而且朝中摄政王旧臣颇多,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决断,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不尊年老师长,折磨老臣,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尚训本来也不在意行仁的事,但见尚诫反应如此,心中不由得恼怒起来。 瑞王依然冷淡,说:“先看郑少师身体如何,若是他没什么大碍,那即使处罚行仁,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若皇上不喜欢行仁的话,不如等他出了不可收拾的大事之后,再革除他太子的名号吧。” 聂菊山立即附和道:“王爷说的正是。” 尚训冷笑不说话。他明知是应该早点找个借口将这个太子给废掉,但又觉得不愿意附和尚诫的主意。 他示意景泰先去看看郑少师的病怎么样,不久景泰回来禀告说:“太医去看过郑少师了,扎了针后少师终于清醒了过来,但还是口角歪斜,口齿不清,太医认为安心将养个一年半载,或许能起床走动。” 知道郑少师捡回一条命,殿中几人,倒微微有点遗憾。 “还有……”景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什么?”尚训问。 “殿下说,太后太妃那里他不去,除了德妃娘娘,他是谁的话也不肯听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尚训心里陡然恼怒起来,脸上反倒笑了,说道:“既然如此,盛德妃最近在后宫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太子就交给她吧。” 景泰应下,心想,若是太子真的认了她做母妃,出事后自然会牵连到她,以后肯定不好在宫中处身,虽然目前似乎是显耀,可长远来看,估计不是好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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