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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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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给了她九龙佩的那个人,他是谁? 三生池里一双人影,那一个是谁? 就在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宫门外,瑞王一个人负手站在那里,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午时。 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笑意。她也快要出来了吧? 他自然是不能进去接她出宫的。只有等在这里,等她踏出宫门,从此以后,一切就都圆满了。 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太阳渐渐转移,正午的刺目光线,仿佛未来倾泻而下,狰狞地压在宫门内外三个人的身上。 桐荫宫,春天的时候,尚训帝住在这里。 盛颜茫然地跟着尚训进来,看这里高轩广屋,殿宇高伟,气势疏朗。殿基周围遍植高大的梧桐,现在正是着花的时候,串串淡紫色的梧桐花盛放在蓝天下,白色与紫色的素净颜色,看上去几乎淡到冷清,与其他宫室迥异。 她料想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便转头看带她来的尚训帝,他微笑道:“周成王小时候与幼弟叔虞玩耍时,曾经把桐叶当作诸侯信物赏给他。周公认为天子无戏言,便劝成王将叔虞封在晋地。宫中设桐荫宫,以示天子一言九鼎,无法动摇。” 桐叶封弟的典故,盛颜从小就由母亲教她读书写字,这是知道的。 “难得这里的梧桐每一株都开得这么好。”她轻声说。 “这个当然了,假如有一株开得差了,后局就要马上掘掉,从其他地方取好树补种。”他说,“在宫里的树,假如不能好好开花让人看,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盛颜心里暗暗一惊,低头默然无语。 “这里的梧桐开得真好,所以朕现在住在这里。”他翻手拉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进去。 这里是他的寝宫,而现在自己的手却又握在他的手中,盛颜一时慌乱到极点,只觉得心口抽搐似地,慢慢流过温热的血。 他拉她坐在廊下,这条回廊全笼罩在梧桐的花荫里,梧桐枝条柔软,花开得多了,压得树枝倒垂,一片紫色白色包围着他们,只有花叶的缝隙间,有细细的风吹进来。 两人沉默良久,他开口问:“怎么后局要送你出去?” 她受了一惊,抬头看见他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黝黑而清澈,竟如从未见过风雨世事一般。她只觉胸口难过得几乎要爆裂开来,说不出话,张一张嘴,眼泪却先滚了下来。 皇帝却以为她是因为要被遣送回去而难过,轻轻伸手去拢她的肩膀,说:“不要担心,朝廷的事情我不管,但在宫里,我就一定要留住你。” 她知道皇帝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一直不怎么过问国事,全都是瑞王在决断。可这样的错误,莫非是上天注定,她怎么会想到,那个大雨中偶然相遇、对自己笑容温和的男人,他才应该是素有暴戾之名的瑞王。 一个错误,就是一生。 心里太过混乱,到最后只剩了空白一片。她感觉到他低头吻去自己脸上的眼泪,他的唇柔软温暖,动作轻柔,幼兽一般小心翼翼,倒似她是此时枝头的梧桐花,柔弱到不禁风的娇嫩,怕自己力道稍微重了就会让她受伤。 在急促的呼吸中,她闻到梧桐花的香气。这香气让人头晕目眩,仿若是毒药。 吻……三生池上,也曾经有一个人,这般温柔地吻过她。 而他缓缓在耳畔厮磨,气息扰得她身体都几乎颤抖。她恐惧地握紧了自己的拳,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掌心中,尖锐的疼痛。脑中仿若利刀割过,骤然冰冰凉凉一个念头,她挣扎着推开他,仓惶地说:“请皇上放我出去吧,我……我在宫外已经有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却拉着她的手不放,用他那漂亮的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来看。 她看到他清透黝黑的眸子,他眉头一皱的时候,神情稍微有点波动,却马上就平息了,微微笑了出来,说:“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进宫,那就是已经放弃以前的一切了,喜欢过什么人,有什么大不了呢?”伸手将她的肩搂住,抱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何况你是永远看不见他了。” 她恐惧已极,可最后只能叫了一声:“皇上……” “尚训。我叫尚训,盛颜。”他在她耳边低声,伸手去握她的手,然后低头吻了她的手背,她手一颤,感觉他已经顺着自己的手腕渐渐将唇移了上来。 那三生池中动荡不安的倒影,伴她在蓝天背景前悠悠晃动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 可是这明黄底上金丝盘龙,帝王的天威龙颜,她一个女子要怎么抗拒?她能如何? 父亲去世的那一夜,母亲握着她的手说,阿颜,我们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上天给你什么,都一定要让自己好好地生活着。 她慢慢把眼睛闭上了,纵然眼角湿润,那也不过是桃花经了一场夜雨后的疼痛。 从此以后在这人身边消磨年华,相候此生。过往一切犹如云烟。 她的命运,就是这样了。 天边渐渐暗淡下去,斜阳在草树上留下金色的影子。 太阳还没有落山,月亮却早已出现。银白的圆月在浅蓝的天空上面只留了一抹微痕。 瑞王站在宫门外,此时周围已经是一片悄然无声。他像突然醒悟过来一样,双眉一扬,大步就走进宫里去,门口的守卫看见是他,个个只是恭敬拜见,并没有人拦他。 他到重福宫,让人叫了吴昭慎出来,问:“怎么还没有送她出来?” 吴昭慎惊愕地答道:“早已经在午末送出重福宫去了。” 后宫的女子,送出去的时候只有从青龙门旁边的侧门出去,怎么会午末出了重福宫,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从重福宫门口,慢慢走到宫城门口。旁边是左纵道,通宫城南北,宫里人常常抄这条近路由宫门到内宫。 站在那里,向内宫看去,宫城实在太大,道路长远似没有边际。 他问旁边当差的内侍:“今天这里,是太后来过,还是……皇上来过?” 那内侍忙低头禀报说:“是皇上来过了,刚好遇见了一位姑娘要出宫,万岁爷似乎认识她,就带她回到宫里去了。” “原来如此。”他慢慢地说,站在那里,眼看着太阳落下去。整个皇城都是一片金色。 “原来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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