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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见沉香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懊恼之色。萧馥之所以调她们来这里服侍,正是看中了她们聪明灵巧能说会道,所以可以开解一下沉香,如今看来这个目的是很难达到了。见襁褓中的孩子渐渐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两人便向旁边的两个仆妇打了个手势。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间。

  沉香抬起头地时候,房间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再看看臂弯中睡得香甜的女儿。她的面上先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旋即又怅惘了起来。她自知身份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宫女。虽然崔夙为她出了籍。但并不代表着她就有资格享受如今这样的待遇。崔夙能够如此待她自然是念着旧情,可是。他日女儿长大,并不代表着一切能够一如往昔。

  就是长公主府,以后也必定会多上一位驸马,谁知道将来如何?

  “香染,你是愿意呆在这长公主府,还是愿意和娘出去过苦日子?”对着熟睡的女儿,沉香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娘也不想你受苦,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可是,我如今这样的身子……长公主是个好人,可我实在不愿意连累她!”

  忽然,她听到前头一阵响动,顿时本能地开口喝道:“谁,谁在外头?”

  很快,一个身穿灰衣地人影就掀起门帘进来,很是恭谨地一弯腰道:“沉香姑娘,长公主命我送一些柑子过来。”

  沉香打量了一眼那人,见他一身府中下人的常用服饰,心头先是一松,但很快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内外有别的规矩在这府中早就因为萧馥地出现而渐渐废弃了,男仆进内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问题是,她如今分明在养息之中,这柑子就算再好,她也是不能用的。

  见那灰衣仆人小心翼翼地把一篮柑子放在桌子上,一个个地往外捡,再瞥见那双手,她忽然心中一动,待要开口喝问,猛地又止住了口,径直用惊疑不定地目光打量着那人。许久,那身影终于和她记忆中地那个身影重合了起来,一时让她脸色大变。

  “你……你……”

  在她颤抖的声音中,那灰衣男子终于抬起了头,忽然疾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沉香地肩头,嗫嚅了好半晌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而沉香原想挣脱了那双大手,却因为臂弯中尚躺着女儿,不敢有大动作,想要大声呼救,心中却又似乎堵着什么,最后只得狠狠一口唾在那人面上。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沉香!”

  秦达几乎动用了手下的所有力量方才潜入这里,他深知倘若此行一暴露,那么千辛万苦培养起来的整个情报网就可能被连根拔起,然而,感情以及利益的双重诱惑仍然让他选择了冒险。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一点,在朝廷对北疆情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可以变成一颗重大的砝码。只要处理得好,别说取大哥之位而代之,就是重新得到父亲的位置,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而且,他居然有了一个女儿!

  他颤抖地伸出双手,想去抱一抱襁褓中的孩子,却被沉香一把打掉了手。看着那个犹如护犊的母山羊一般警惕多疑的女子,他只得讪讪地缩回双手,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沉香,难道时至今日,你还不能原谅我么?若是我真的想害你,早在当日抓到你的时候就可以……沉香,我承认先前确实利用过你,但是,那都是不得已的。原谅我,哪怕看在女儿的面上,你难道想让她一直没有爹爹么?”

  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垮沉香的最后一根稻草,没错,她可以没有丈夫,但是,香染却不能没有爹爹。尽管面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残忍地夺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但是,究其根本,那也是她自愿的。倘若他死了,香染就会没有父亲……

  望着满脸真挚的秦达,尽管知道那也许又是一张假面具,但她最终还是用苦涩的声音开口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三十六章 如此高人

  虽说和素缳说过要尽快回宫,但是,崔夙却只是传令让刘成封闭整条朱雀大街,并没有立刻进击的打算。她就犹如当初的范志明,拥有整个侍卫亲军司的数万军马,足够控制整个京城,但是,那个人很有可能比当初的李隆运更加疯狂。倘若他丧心病狂起来在禁宫烧一把火,那么,转眼就是天下震动的结局。

  除此之外,文官中间原本就存在对她并非十分心服的人。倘若事情闹大,这些人再跟着起哄,就算她能够弹压局面,也必定会闹得无法收场。所以,直接用武力解决固然是最简单的法子,但并非所有局面都是可以用快刀斩乱麻解决的。

  此时此刻,她打量着面前的胡庸,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这个人既然是梁若的师傅,那么也就应该是徐莹的师傅。宫中朝中这么多人,她勉强可以看透大多数,但惟有一个徐莹,她自始至终就从来没有看透过。而现如今老天把这样的一个人送到了她的面前,可不是天数使然?

  沉吟良久,她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胡先生,徐尚宫跟着太皇太后已经数十年了,不久之前,太皇太后更是让她辅佐于我,可谓是信任有加。可是,我从来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是否能够为我解惑?”

  胡庸的脸上露出了很是古怪的神色,此时此刻,外头夕阳的余晖照在了他的脸上,那鲜红鲜红的颜色衬出了几分诡异,而黑色的窗架斑驳影子和那红色交错隐现,更是让那张脸变得犹如恶鬼一般,他忽然向后退了一步,恰恰脱离了那尚有几分热力地阳光。退到了阴影之中。

  “长公主,阿莹这个人向来有几分偏执,谁劝都未必听。就是我也不知道她某些行动的真正用意。只不过,她不比常人。不是我夸口,三步一计,计计得中。虽说偏好于行险,但这行险往往是有价值的,更何况……”

  他说着便两手一摊:“我相信她做什么事都不会一个人。必定有一个值得信赖地盟友。”忽然,他停住了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崔夙的双眸看了许久,这才问道,“长公主可否赐告,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点直到现在崔夙自己也不是十分了然。而且,胡庸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该不该告诉他事实。她始终有些犹豫不决。正当她准备随便找个由头敷衍过去地时候,对面的胡庸忽然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长公主大约不知道,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这研习医道的人总归有点其他本事。所以我看上去还年轻些。”

  胡庸仿佛对崔夙的惊愕眼神浑然不觉,面上地笑容多少带上了那么几分苦涩:“当初之所以收阿莹当徒弟。不过是看着那个小宫女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灵气。而那个时候。我是宫中的太医令,先帝刚刚登基数年。而太皇太后也还没有正位中宫。可以说,那些娘娘为了那把椅子,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

  “最后的结果长公主应该知道,太皇太后赢了。曾经风光一时的梁贤妃病故,朱皇后因为难产而死,至于不少高门出身的嫔妃也是死的死,贬的贬。这些当然不全都是自然发生的事,却无一不是英宗皇帝默许地。太皇太后正位中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阿莹成了宣德殿的尚宫,而我地第一件事,就是辞去太医令回归乡里。”

  这些话听似普普通通,但其中的重重杀机崔夙又怎会听不出来,竟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太医令官职正四品,虽然算不上高,但因为时常行走于宫中,需得帝后信任,因此往日并非一味地医术高就能够胜任,这个看似懒散地中年人在当初的宫廷中是什么分量可想而知。而且,他还是徐莹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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