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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见太后坚持,刘成亦不敢多问,立刻命人前去安排,而眼尖的崔夙看到太后左臂似乎有些不妥,心中登时一动。她悄悄靠上前去,仿若平常那样站在太后身边,低声问道:“太后若是不愿意惊动太医,我让菁姨带人送一点药过来如何?”

  刚才跳车的时候,太后不小心扭伤了左手,却强撑着不想让人知道。此时,她犹豫片刻,便轻轻点了点头。

  “让阿菁过来也好,有她在,哀家何惧那些魑魅魍魉之辈!对了,让她带着这个,免得被人拦阻。”

  见太后拿出了一块金牌,崔夙立刻松了一口气。比起之前的那些安排,这无疑更加稳妥,而且经过这么一次,太后必定会把那华而不实的仪仗减去大部分,趁着这进进出出的当口,田菁带一个人出来自然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加上一面沉甸甸的金牌,更可以出入宫闱无忌。

  叫过脸色煞白的沉香,吩咐其回宫如此这般地通知田菁之后,她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你脸色不好,就不必再出来了,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经过刚刚这一遭,沉香确实感到腿脚发软,只是仍不敢就这么离去,忍不住嗫嚅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赶紧回去,太后等着用药呢!”崔夙瞪了她一眼,不容反驳地道,“记得告诉菁姨,此事须得保密,别张扬得四处人都知道了。你自己也记住,别多嘴多舌。”

  “奴婢遵命!”沉香遂不再多问什么,屈膝行礼之后便匆匆而去。

  太后遇刺!

  当荣国公徐肃元久久等候太后不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突然传来了这样一个令人惊骇欲绝的消息。闻听此消息的一刹那,徐肃元差点儿一头晕厥过去,那些女眷则是个个失声惊呼。

  太后这些年虽然执政清平,但脾气却愈发难以捉摸,往往是白日里尚可,晚间或次日便会翻脸不认人。除了那几个一心为公的重臣她尚能容忍,其他的大臣几次贬斥几次复起是常事。至于勋戚贵胄,更是少有人能够得一个好眼色。这一次在驾临荣国府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太后会不会迁怒?

  “宁宣郡主到!”

  “啊,快,快快迎接!”徐肃元一怔之后立刻醒悟了过来,正了正衣冠便慌忙快步迎了出去。既然这一次太后驾临都是崔夙促成,那么,只要能够巴结好崔夙,说不定就能顺顺利利地渡过这一关。

  “参见郡主!”

  崔夙命人扶起徐肃元,笑吟吟地道:“荣国公乃是国之重臣,我不过是一个晚辈,哪里敢受荣国公的礼?”见徐肃元连连谦逊,她又解释道,“太后刚才受了惊吓,但若是因此而回宫又觉得扫兴,所以休息一下便会过来。”

  “原来如此。”徐肃元心下暗松,连连点头道,“太后如此荣宠,敝府上下实在感恩不尽。”

  陪着崔夙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见太后还没有到,徐肃元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

  趁着一帮家人和崔夙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全都离得远远的,他低声下气地说:“郡主,我家那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以前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她一般见识。唉,都是我往日太过娇惯的错处,早知如此,当日应该好好教导的……”

  崔夙突然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徐肃元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唤道:“荣国公!”

  徐肃元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慌忙停住了话头:“郡主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道太后这一次为什么要来?”

  “这个……”徐肃元原本就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驾幸荣国府,一时间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数次欲言又止后,他突然咬咬牙道:“请郡主明示。”

  “徐婕妤……不,如今应该是徐庶人了,她离间太后和临江王江东王母子的事,荣国公应该很清楚。”崔夙见徐肃元头上层层密密的冷汗,心中也不由有些可怜他。然而,下一刻她便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得不再烧上一把火,道:“太后对于这种事向来忌讳,倘若不是看在你荣国公的面上,只怕当场就是一碗鸩酒,就连你荣国公也逃不过加罪,你可明白?”

  对于崔夙的这种说法,徐肃元自然是深信不疑,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他一面连连称是,一面试探着问道:“郡主,那太后这一次驾临……”

  “如今京城的国公还有十几家,比不得立国初期的时候了。”崔夙不入正题,拐弯抹角地道,“想当初太祖爷分封国公的时候何等风光,却依旧敌不过这岁月的功夫。一晃眼,那些顶尖的门楣倒是败落了不少。”

  徐肃元以往只是听说过这个太后身边最得宠爱的郡主,并没有和崔夙真正打过交道。此刻见崔夙顾左右而言他,不由心下暗恨。然而,他这个国公能够稳稳当当做到现在,心机自然少不得,低头琢磨了片刻,脸色不由大变。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其他,竭力克制住心头惊慌:“郡主,太后此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匆匆有人上前来报:“太后快到了!”

  听到这句话,崔夙没了继续卖关子的兴趣,一边急急忙忙往外赶,一面低声对徐肃元交代说:“太后对于京城这些个只拿俸禄不干实事的国公非常不满。荣国公,在这些国公之中,你算是德高望重的,以后抽空也提醒他们一下,凡事别做得太过头。京兆府如今的案卷已经有几尺厚,要是再这样子,太后不得不抽出手来整治一下,到头来叫苦连天也不顶用。太后连宗室都不曾姑息,难道还会姑息你们?言尽于此,你让他们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些,徐肃元不由脚下一滞,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崔夙已经去得远了。怔怔站在那里好一阵儿,他方才重重一拍脑袋追了上去。这个时候想那许多有什么用,赶紧把太后这茬儿侍奉好,才能有功夫想别的!

  路上遇到了这样的突发事故,太后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举止之间依旧是气度高华,没有半点受过惊吓的样子。待到说话的时候,她更是矢口不提先头徐婕妤的事,话语间尽是称赞当初太祖年间那位荣国公出生入死的功绩,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有了先前崔夙的警告,徐肃元不敢贸然接口,抱定了谦逊谦逊再谦逊的宗旨,总而言之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太后果然抛出了重手。

  “若是那些勋戚贵族都如同荣国公这样虚怀若谷,哀家何愁朝廷不宁!”太后起身站了起来,徐徐踱了两步便转头道,“前些天,还有两家国公跑来向哀家为他们的子弟要官。一个是成天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的纨绔子弟,一个干脆就是傻子!难不成他们还以为朝廷是他们的?十几家国公的先辈确实曾经建立过不世功业,但是,他们的功劳朝廷已经赏过了!如今上百年过去,难道哀家还要因此而赏封他们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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