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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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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冷不丁听到主子甩出这么一句话,连忙住了嘴,再也不敢往下说。她有些不明白,往日主子最痛恨的便是那位宁宣郡主,这一次怎么放着大好机会也不去使用,白白让别人抢去了先机。 “她们以为,靠着一点当年的旧事,就能够扳倒那个小丫头?”陈淑妃丢下手中那朵绢花,缓缓站了起来,秀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本宫是太后的亲侄女,尚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了她的手里,凭什么?不就是因为太后宠爱她么?” 玉荷见周围没有外人,又想到主子平日对于自己的宠爱,忍不住乍着胆子问道:“娘娘,既然如此,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何不利用一下?新平郡王如此胆大妄为,只要其他娘娘在太后面前稍稍一提,不愁太后不对宁宣郡主生出嫌隙。到时,娘娘再凭借太后侄女的身份,除去这个眼中钉便是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陈淑妃回头看着这个自己带入宫的心腹侍女,突然笑了起来,就连秀发上的发饰也在那里微微颤动。 “你是痴了还是傻了?那个丫头和李明泽的关系既然有那么多人知道,太后又怎会不知?再说了,一个在岳州,一个住在宫里,这三年他们如何联络?谁要是往这上头打主意,便是坐实了诬陷两个字,别说讨好太后,只怕是立刻便有杀身之祸!” 玉荷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镇定地对待一件事,心中直犯嘀咕,连忙奉承道:“奴婢愚钝,哪里明白这许多关键。娘娘如此深思熟虑,自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宫里哪里有虎,不过是一群小丑罢了!”陈淑妃的声音突然又尖锐了起来,见玉荷不知所措,她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人屏退了之后,便又在位子上坐了下来,脸上阴云密布。 也不知多久,一个宫女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将一杯清茶搁在了陈淑妃旁边的几案上,正欲退下时,却听到身前传来了一个尖刻的声音。 “为什么我不能利用这个机会给那个小丫头致命一击?为什么?父亲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但是,一旦错过,以后我还得继续看她那张脸!”陈淑妃猛地抬起了头,脸上的阴霾全都化作了狂风暴雨,全数居高临下地朝面前那个宫女狂涌而去,“你奉了父亲的命进宫助我,难不成就让我这么等待下去?” 那宫女愣了一愣,随后便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娘娘,如今您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又何惧区区一个宁宣郡主?国公的意思是,您如今最重要的是生下一个皇子,到了那时,始终无嗣的皇后必定被废,后位也是娘娘的囊中之物,就连太后也定会偏向于您。那宁宣郡主纵有天大的本领,岂能匹敌育有太子的皇后?恳请娘娘忍一时之气,以待来日。” “以待来日……”陈淑妃喃喃自语了一阵,终于无力地点了点头,任由那宫女退了下去。直到半个人影都不见时,她方才突然伏案痛哭了起来。 三千宠爱在一身?谁会知道,那个人在人前对自己极尽温柔的天子,在床笫之间却对自己无比冷漠,仿佛只是在对着一根木头。而即便一月之中有半月都在承宠,太医一次又一次的诊断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望。龙裔皇子?她简直不知道,让她怀上龙胎,父亲究竟从哪里来的这么大自信。 刚刚那个宫女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在窗外悄悄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动静,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到了廊前,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冷笑了一声。 同样是金枝玉叶,同样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怎么就没见那位宁宣郡主这么沉不住气?看来,这陈淑妃还真是泥扶不上墙,若是这么下去,也不用等到色衰爱弛的那一日,恐怕就铁定失宠了! 这几日,崔夙也有自己的头疼之处。李明泽的要求虽然简单,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办到的。延福殿中执役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几十号人,要把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地送到皇帝那里去,谈何容易?再者,恐怕就算是皇帝李隆运,也不能完全断定身边众人是否忠诚吧? 但是,面对那些嫔妃明目张胆的举动,她也有些坐不住了。权衡再三,她便趁着这一日大雪,亲自和田菁上了慈寿宫,请太后来玉宸宫后殿赏雪赏梅。果然,凭借她和田菁的面子,太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由于慈寿宫和玉宸宫之间很近,再加上太后兴致极好,这一日竟是弃了车辇,只是打了华盖,在崔夙和田菁的陪伴下一路步行,引来了无数人的探头探脑。只是,这些人就算胆子再大,也只敢远远张望着,还有不少人回宫去通知自家主子。 崔夙见状不禁心中冷笑,既然是玉宸宫作为地主,敢来的人只怕有限。 脚下踩着松软的雪,呼吸着那腊梅阵阵的清香,太后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过了头,“人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入冬连场大雪,来年开春正好耕种,可不是农人的喜气?” 崔夙闻言微微一怔,见太后甩开了一旁搀扶她的两个宫女,连忙上前一步,顺势搀起了太后的胳膊。那姿势却不同于寻常宫女的谨小慎微,而带了几分晚辈的亲昵。果然,太后颇为享受这种乐趣,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太后说的是,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年入冬接连几场大雪,我这一次出宫上香,却听说京城里不少房子都被雪压塌了。那一日云祥禅寺又是舍粥,又是散衣服,来了不少无衣无食的人,往年是决计没有那么多的。” “这么大的事情,哀家居然不知道!”太后眉头一挑,不满之色溢于言表,“若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显而易见了。夙儿提醒得好,明日早朝,哀家必定会过问此事。” 太后说了过问,崔夙遂不再多啰嗦,此时,田菁见太后步履蹒跚,便也上来搀扶。有两人一左一右地护持着,一段路竟是走得极快,一晃眼工夫就到了玉宸宫。 由于早得到了吩咐,所以玉宸宫上下并不忙乱,而后殿莲花池水阁中的桌子上,几十个小瓷碟摆了一应果点,每个碟子中只有两三个果子或是蜜饯,看上去五颜六色极为喜气。而一旁的铜壶中,已经温热了一壶酒,沈贵正在小心翼翼地照看着。除了田菁和太后带来的几个女官和大太监之外,再无半个闲人。 虽说外面冰天雪地,但是,水阁中烧着炭火,又有温热的酒暖胃。用了几个果子之后,太后越发笑意盈盈。莲花池边的几株腊梅已经开了,虽不及后庭的梅花开得红艳,但那枝头的星星点点馨黄,依旧分外惹眼,更不用说那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了。 “还是夙儿你这里自在,又干净又通透,还没有外人烦心!” “太后成日劳心劳力,自然觉得这里清静。”崔夙令沈贵又往太后面前满满斟了一杯,又将自己的酒盏斟满,便举杯笑道,“我再敬太后一杯,唯愿天下百姓在太后治下尽得太平喜乐,举国上下丰衣足食!” 听得如此祝词,又见崔夙仰头一饮而尽,太后顿时大悦,举杯满饮之后便笑道:“这合宫之中,便只有你最知道哀家的心思。别人只知道祝哀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哪里想得到天下黎民?好,好!” 三四杯下肚,又被崔夙这话一激,太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负手临水而立,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深远。一阵寒风吹过,她的身子却纹丝不动,看不出半点暮年之色。 “先帝晚年一直身体欠佳,都是哀家协助他打理政务,原想着等到几个小辈长进之后,便能够分担一二,谁知道他们竟如此不争气!一个因为女人而闹得天下不宁,一个只知道享乐而废了朝政,就是如今皇帝,也只是专心于书画,玩物丧志,不肖于先帝远矣!都道是哀家握权不放,可是,前头两个在位的时候,哀家何曾没有放权,结果怎样?朝中一道政令,苦的便是天下百姓!上梁不正下梁歪,倘使连天子也行事不正,底下的官员又会如何?”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太后发出如此感慨,但崔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脸上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几许钦佩。也许这席话中半真半假,但是,其中那雄心壮志却是确凿无疑的。怪不得那许多大臣全都拜伏于太后气度,怪不得那无数将士都甘听太后驱策。世上之事,名正言顺固然能得人服膺,而高于人上的气度却更能得人心。 伫立了一会,太后便转过身来,见崔夙脸色潮红,眼睛熠熠发亮,遂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从周遭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待落到沈贵身上时,却突兀地停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从尚食局调来了一个人,便是他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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