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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少女循声而来,不诧异地看到一轻红一碧绿两道身影。

  她走上前:“怎么没在屋里候着?”

  鹅蛋脸修长眉的轻红衣衫女子福了一福,方答:“辅先生来了。”

  “哦——”少女了然的点点头,看了紧闭的门扉一眼,又道,“今日的百合散制好了没?”

  “小姐放心,正温着呢。待会儿总管得闲了,我就送进去。”

  少女笑:“阿朱办事就是让人放心。”

  “小姐取笑了。”轻红女子低头,“这是婢子的本分。”

  少女摆手:“辅大哥几时来的?”

  “一大早就来啦!”绿衣少女皱着眉,“两人在里面说了好一会儿话了,这会子又弹起琴来,总管还没吃早饭呢。”

  “这样?”听她这么一说,少女也蹙起了秀眉。

  阿朱道:“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吧。”

  “可再怎么样也该——”绿衣少女尚未说完,就听里面人道:“是丽质吗?进来吧。”

  “是我。”少女笑答,然后推了门,放轻了脚步。

  这是一间书房,西面一墙被一个大大的书架完全占满,从底到顶,错落有致的摞着一叠叠书籍,少女每次看到它,就产生一种压迫感,仿佛面对了一座书山似的,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偏偏她最最喜爱的哥哥却最喜欢待在这个地方,为了哥哥,她也只好忍痛往这边跑,好在忍啊忍啊的也就习惯了。

  然后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东侧一个镂空的紫色花架。不,不应该叫它紫色花架,应该叫紫藤花架才对。她曾经问过哥哥为什么要种紫藤?哥哥笑着说你不觉得它们很像紫色的流苏,缨络缤纷,清香可爱吗?多少年以后她才明白,那般密集的紫色生命如雨注般落下,湍急,再湍急,何处才能让它们安全着陆?它们只是鼓足了士气,轻易不肯断却啊。

  此刻哥哥正坐在琴旁,旁边立着个高挑男子。

  “哥,辅大哥。”在外人面前,她可是很有教养的杜家大小姐的。

  辅公祏黑如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来,”优雅高贵的哥哥朝她招手,“之前你不是说要学琴?公祏这次可是特地送了张好琴过来给你哦。”

  “真的?”她装作一脸惊喜的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素琴,没看出有啥特别嘛!

  “你来试试。”

  “哦。”乖乖坐下,随便拨弹两声。

  只听辅公祏道:“听说上次萧铣来找你?”

  “是啊。”哥哥笑,语气懒散,“还不就是想联合势力。”

  “那家伙,狂放不羁,却缺少谋略,难成大事。”

  哥哥应了声,低头看了眼她:“你这丫头,学什么都不上心,真是可惜了这把瑶筝。”

  她正欲辩驳,辅公祏却先开了口:“丽质这么聪明,怎么会可惜呢!”

  她连忙朝他笑笑,以示感谢。

  哥哥叹一声:“学琴不单单要聪明,勤奋,才是更重要的。”

  丽质心道,那我找个傻子来,天天练,夜夜练,不知会练到什么境界?

  辅公祏喝一口茶:“像你这样又聪明又勤奋的,还是少来几个罢。曲高和寡,当心知音难觅啊。”

  闻言者怔了一回,忽然又笑起来,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之中,好久才道:“知音啊……遇到过那么一个,也就够了。”

  张难堡。

  “殿下,可是在为尉迟敬德之事而烦心?”

  青年莞尔一笑:“如晦最知我心。”

  “宋金刚自介休败走,不想尉迟敬德又收拾残部据守该城,殿下怜惜将才,不想硬攻,以臣之见,不如派人前往介休,说其降唐。”

  青年点头,又道:“两军交战时期,任何难以预料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只身前入虎穴,万一一言不当或一事不慎,都有性命之忧啊。该派谁去才好?”

  如晦笑:“以世勣之足智多谋和随机应变,应足担当此任。”

  介休。

  “将军。”

  “有事便报。”尉迟敬德坐在堂中大椅上,他生着一张紫棠色的方脸,一双虎目不怒而威。

  士兵道:“城门外来了一个布衣打扮之人,自称姓李名世勣,奉唐秦王之命,前来面会将军。”

  “只他一人?”

  “是。”

  这人也颇有些胆量。尉迟敬德思忖着,对来人先有了三分好感,便道:“放他进来。”

  世勣被带到大堂。四壁站了七、八名武士,持刀仗剑,怒目相向。

  他不以为意,直接向正中之人拱手为礼:“在下李世勣,见过尉迟将军。”

  尉迟敬德抓抓自己的虬须:“有话直说,我不耐烦这些俗套。你可是来劝降的?”

  “将军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秦王殿下乃是诚心来邀请将军共图大业的。”

  “说得好听。我将城池人马拱手相献,不是投降是什么?忠臣不事二主,败军之将,最多不过一死,岂能投降你家主子?”

  “将军此话差矣。若逢太平盛世,仁德之君,自应忠心耿耿,不事二主。然当今天下大乱,到处有人称王称帝,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应世之主已经脱颖而出,四方豪杰竞相投奔,将军千万不可一误再误啊!”

  “你说的应世之主,莫非就是那个杀死你旧主李密的李渊吗?”一旁副将寻相突然插嘴,“李密倒是‘择主而事’了,带着数万人马投奔于他,结果却落个乱箭穿身的下场。亏你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不报旧主杀身之仇,却跑来这里替新主大言不惭的当说客,真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

  世勣只觉胸中腾地冒起一团怒火,难得自己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怎么,无话可说了?”寻相眼中一股挑衅。

  他突然又冷静下来,这是在有意激怒自己。当下强压火气,又笑道:“不错,李密是我的瓦岗旧主,正是因为旧主归顺了大唐,我与兄弟们才随之投往长安。可我去迟了一步,魏公竟一时糊涂,叛逃被诛。众家兄弟们冒死进谏,为魏公收尸厚葬,守坟哭灵,以尽臣节,何谓不忠不义?”

  寻相一时哑言。

  “况且,大唐皇上不但允以以国公之礼厚葬,下葬当日,秦王世民更是亲往吊祭,并派去三百名带孝甲士,使丧事办得风风光光。请问,这难道不算宽大为怀?不算乱世明主?”

  尉迟敬德听得有些出神,往日只听说李密降唐后被杀,这些细节又何曾听过?过一会儿,他道:“依你这么说,李氏父子倒是个仁义主儿?”

  “岂止是仁义之主。别的不说,就秦王殿下的礼贤下士,古之圣贤也莫过如此。不瞒将军,此次秦王命在下前来,并不是看中了你这几千人马和一座小小的介休城,以秦王麾下十几万精兵强将,挟大胜之余威,欲取介休,不过如拾草芥乎!”

  “那——”

  世勣观他神情,更有信心:“将军可曾想过,你两次落于我军伏击圈中,何以能够次次生还?虽说将军勇冠三军,但大唐军中又何尝不是人才济济?全都只因秦王严令在先,不得伤害将军分毫啊。”

  尉迟敬德一震,这个秦王,竟如此看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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