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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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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似乎是笃定。而我亦不掩饰,黯然地叹息了,问,凌司,你可不可以成全我?不要再跟沧海计较,也不要再来找我。 凌司转身,背对着我,一步步走远。木灵,这个名字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却是他第一个这样叫你。 木灵,你可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与当今丞相切磋文史,而是为了见你一面。 木灵,你可知有些人是不能爱的?一旦爱了,便注定万劫不复。 一步错,步步错。 我站在原地,长久着凝望他的背影,个中凄怆,即使无须他的任何表情,我亦感受得淋漓尽致。我知,我伤了他。 回想曾经多少个日夜,古墓静谧,他和我对影而立,手里握着一本诗书,扬起眉对我说,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安静?你不觉得寂寞吗? 我说,我的使命,就是站在这里纪念逝去的威严与繁华。寂寞,也是我的使命之一。 凌司脸上露出清澈的笑容,眼神纯净如婴儿,笑起来的样子却好象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他说,有我在这里,你不会再寂寞。 (六) 我放走凌司的事情很快被人知道。沧海问我,你为什么这样做?我直直地望他,没有说话。他走过来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说,木灵,我真的不想怀疑你,请你给我一个放走他的理由。 我叹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辩解?竟然天真的相信,如果沧海爱我,他就不会计较我的身份来历。 宁丞相怒气冲冲地进来,说,好大胆的妖精,你将他放走,必定是跟他同类的。我今日便要你露出原形。 我惊愕。莫非宁丞相识破了凌司的身份?但凌司除了与他谈论经史子集,没有施展法术,他这样的凡俗之人,如何可能辨认得出? 来不及细想了。重重家丁便围上来,犬吠起伏。 我不动声色,心中鄙夷,还有隐隐的笑意。看来宁丞相多少是懂得一点茅山之术的,对于狐类妖精,猎犬能以嗅觉辨之。他若将我视为凌司的同党,以猎犬制我,是理所应当。然而我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那群畜生看上去很平静,跟宁丞相一样心中狐惑神态茫然。 这时,沧海挡在我的身前,说,父亲,您也看到了,木灵真的不是妖。她只是太善良,她只是同情那个人。父亲,我会为您重新抓住那只狐,只要您饶恕木灵。 不必了。我打断沧海的话,眼神桀骜。我说我没有错,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饶恕。 四目相对。 我说沧海你爱我么?如果爱,你可不可以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沧海怔住,笃定地握了我的手,掌心温热。 宁丞相大怒,捂着胸口跌坐到凳上,五官紧紧地攥聚在一起。 沧海轻声说,木灵,我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也会带你走,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可是百善孝为先,我一定要为父亲抓到那只狐,以此来赎我的罪。木灵,你能帮我么? 我的心,骤然如冰。 可是沧海,我怎能用凌司的生命来交换自己的幸福! 宁丞相幽幽开口,言辞戏谑,他说沧海,我不管他是人是狐,三天之内你如果能抓到他,我不但不会反对你们,还让这女子风风光光的入我宁家门。 否则,你们都得死。 我入世未深,却不想,遇到如此心胸狭隘心肠歹毒之人,对自己亲生的骨肉,似乎没有半点怜惜。 (七) 关于丞相府的种种流言,传遍了市井。以讹传讹,难免夸大其词。有人说,宁公子为一个女子忤逆,有人说,他们的性命已经难保。那逃走了的狐妖,又怎会再回来。 三日之后,立春。万物皆复苏。 我与沧海执着彼此的手,跪在宁家空旷的刑场上。这本是处置违反家规的下人的地方,今日,跪在这里的,却是宁家的公子。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肯帮他寻找凌司。不是我不想与沧海远走高飞,而是我知道,我不能出卖凌司。 宁老爷高高在上,他说沧海,为了一个女子,值得么? 沧海扬起嘴角,说,我没有想过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为她,我甘愿付出一切。 我的泪,应声而下。 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我眼前的泪。一个锦衣的男子出现在刑场中央,风度翩翩,英俊风雅,顾盼生姿,乌黑的头发上有小撮白发。 竟是凌司。 我心惊,喊道,凌司,你怎么会来? 凌司回头望我,说,木灵,在古墓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眼泪。而如今,你竟会为他流泪。我终于明白,你对他,就像我对你,无能为力,万劫不复。木灵,如果我的性命能换来你的幸福,我心甘情愿。 眼泪滂沱。 (八) 我眼看着凌司被拿着火把的侍卫团团围住,一只巨大的铁笼,将他困于方寸之地,随后一道灵符如撒开的网,覆盖下来,凌司骤然失去反抗的能力。而宁丞相施施然地走过来,扶起沧海,说,我们这出戏,竟然骗过了这只千年的狐。 丁香碎,胭脂泪。 我豁然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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