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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悬挂在马上的水墨紧抵着那赫兰人的大腿,这会儿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缩,坚硬如铁,显然在为战斗做准备,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自若。水墨身下的战马也被这种气势所影响,不安的用蹄子刨了两下,立刻被赫兰人控制住了。

  水墨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自从来到这里,一步步地被逼上战场,没有半点依靠,只能凭借本能和想回家的那一点点希望坚持,忍耐。今夜,当被顾边城抱上马,坐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冲杀的时候,水墨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放松,虽然周围是刀光剑影,血腥四溅,冰冷的战甲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全。

  鲁维还说,他许诺过,要护自己周全。水墨不是小女孩了,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件多虚幻的事情。可她累了,也怕了,没经历过这一切的人不能体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在冷兵器横行的战场上活下去有多难,明明生不如死,可又不甘心放弃生命。

  身心疲惫的水墨真的很想相信那个许诺,如不是那赫兰人突然冒出来把自己掠走,如不是顾边城毫不犹豫地想要射杀自己,如不是他放弃追击……水墨忍不住苦笑地看向那个曾“调戏”过自己的男人,他的出现,是许诺的开始还是终结呢?

  那男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水墨,心里不禁微微一顿,这个小白脸虽然尘污满面,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样。他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没有惊慌,更没有祈求,更多的是无奈吧,但又不是那种认命的无奈。

  男人忍不住笑了,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城哥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竟然让这小子被赫兰人抓走了。该怎么把他弄回来呢,男人想着,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这小子绝不是一般的贱卒,决不能留给赫兰人……

  “你是谁?”被手下保护在中央的异眸赫兰人朗声问。对面的男人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说,“要你命的人。”大部分赫兰战士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只是怒目圆睁地死盯着敌人,唯有那个面色冷峻的赫兰战士微微皱了下眉头。

  “哈哈,”异眸赫兰人却不以为意地一笑,“借用你们中原人的一句话,我刀下不死无名之鬼,你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有是有,”那男人对于赫兰人的嘲讽毫无放在心上,“不过你不用知道了,赫兰巴雅,我知道你的名字就足够了!”

  水墨一愣,赫兰巴雅?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那有着异色双眸的赫兰人。他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那抹挂在嘴边的笑意没有了,对面的男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微微一笑,“我记得巴雅在赫兰语里第二位的意思,身为赫兰的大王子,怎么会取了这个名字……”话音未落,水墨就看他身形如闪电般一侧身,他身后那些一直戒备着的骠骑战士立刻张弓搭箭,亮出兵刃,赫兰战士们也毫不示弱刀刃相向,战斗一触即发。

  水墨就看见那个阿七缓缓扭回了身,她忍不住暗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他的牙齿映着刀刃的寒光显得越发洁白。伸手拿下口中的匕首翻看了一眼,阿七嘴角一扯,“喂,还你!”匕首带着风声地射了回来。

  赫兰巴雅忍不住叫了一声,“苏日勒!”面目冷峻的赫兰战士没想到那人的手劲这么大,又这么准,话音刚落,匕首已到了眼前。他只能迅疾地一歪身,就觉得匕首擦着他皮帽飞了出去,“咄”的一声插入了路旁的松木里,整个匕身几乎全部没入到树干里,而他皮帽上象征着勇者身份的貂尾缓缓掉落在了地上。

  看着染尘的貂尾,苏日勒又惊又怒,显然是被飞刀割落的,这对于草原男儿是最大的侮辱。赫兰巴雅一伸手拦住了愤怒至极的苏日勒,低声说,“冷静!敌人就希望我们愤怒,然后丧失判断!”苏日勒行动一滞,性格一向冷漠沉稳的他深呼吸之后,立刻恢复了理智,保护主人平安回去才是第一位的。

  “招呼打够了!”阿七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接着水墨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类似宝剑出鞘的声音传来,眯眼看去,他手上已经握紧了一把介乎于刀剑之间的武器,略弯,刀背厚重,很像抗战时期骑兵使用的马刀,刀光如水般流淌。

  赫兰巴雅忽然低语了几句,水墨自然听不懂,对面的阿七微一皱眉,赫兰语自己听得懂,但是赫兰巴雅显然在说土语,那就意味着……刚想到这儿,就看对面赫兰人里有两个一直躲在后面的家伙,突然现身,两人每人都操持着一张机弩,一只样式怪异的“箭”蓄势待发……

  “雷火!”阿七低叱了一声,他所带领的骠骑军都是沙场老手,一看赫兰人手中的机弩,不用他吩咐,人人自行躲避,更有能者,在闪躲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弯弓搭箭开始还击。水墨是因为视线被阻,只听见“噗噗”几声闷响,突然眼前好像放花似的火光一闪,路边的杂草,枯枝迅速被点燃,火焰几乎是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有些躲闪不及的骠骑战士身上或马上也被点燃了,水墨瞪大了眼睛,她发现那火焰好像有粘性一般地烧着。有的战马因为疼痛开始发狂,长嘶奋蹄不止,几个骠骑战士被甩下马来,反应灵敏的立刻翻滚开来,水墨眼睁睁地看见一个骠骑战士被自己的战马狠狠地踏了数脚,那半声惨叫立刻被人吼马嘶声淹没了,惨烈的场景几乎凝固在水墨眼底。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赫兰巴雅几乎在雷火箭射出去的同时,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其他的赫兰战士也迅速跟上。“啊!”的一声惨叫,逃跑途中,又一个赫兰战士被箭射落,跌下马去。但没有人停留,甚至没人去看他,其他赫兰战士愈发咬牙狠命鞭马,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奔驰。

  “啊!”水墨猛地尖叫了一声,赫兰巴雅刚才一个侧闪,躲开了射向他的箭,水墨却因为他这一下,差点掉下马去。没等她叫完,就被赫兰巴雅一把抓了回来,肩颈被他捏的剧痛,但好歹人暂时安全了,她不敢再出声音,以免激怒敌人。心脏怦怦跳到一百八的水墨这才发现,那个叫阿七的男人追来了,看他策马急追的气势,显然刚才赫兰人放的那把火不光点着了枯枝干草,连他的怒火也一起点燃了。

  赫兰巴雅猛然回身瞄也不瞄就射了一箭,追来的阿七却根本不躲,昏暗的夜色中,水墨勉强能看出他只用双腿控马,然后飞快地做了个一个射箭的动作。“唔!”那个叫苏日勒的赫兰战士忽然闷叫了一声,一只利箭射穿了他的胳膊。

  这短短的一刻里发生了什么水墨不明白,但赫兰巴雅的心里却吃了一惊。这人竟然能用箭射落自己射出的箭,而且立刻又射还了自己一箭,如果不是苏日勒拼命挡了一下,那还真的很危险。这人的臂力和准头堪与之前的顾边城一比,他,到底是谁?

  脑中迅速地盘算了一下,赫兰巴雅低喊了几句话,水墨就觉得自己头部一甩,赫兰巴雅突然向右方冲去,其他赫兰战士继续前行,他们开始分头逃跑了。紧追不舍追的阿七一怔,赫兰巴雅这是想干什么,居然独自逃亡,他有这么大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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