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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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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诗,就这么开始了。 刘盈抬头,但见顾倩兮身边围了层层叠叠的人影,看不真切。 自己身边,仅有个宁王。她冁然一笑,不急不缓,抖开雪白的宣纸,也不指望宁王能降尊纡贵,亲手为自己磨墨,纤白的手掌,握着松烟添水细磨。 墨汁,溅在手背。 那一星儿浓墨,便似深秋时节的墨菊,抽枝展叶,说不出的孤冷。 顾倩兮都写出了三五张诗笺,她才堪堪磨好了墨。 此时鼎沸人声,都不是为她鼓舞。赞美浮华,只属于对岸那天心月华似的女子。她像一只失途的孤雁,孤零零地蜷缩在百鸟中。 宁王冷眼旁观,负手看她,只觉这女子笑的模样太过灿烂,刺了眼。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儿时,也是这般“万人雀跃,唯不因我”的情形。 那时所有人的眼睛只盯着皇兄,纵是他比皇兄好上千倍万倍,也没人会看他一眼,全是因他没有得享盛宠的母妃,更没有执掌中宫的母后。 皇族历来不缺皇子,更不缺才华出众的皇子。 他见过太多孤零的皇子,正是因为锋芒毕露,一个个被不动声色地铲去。 所以早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沉默。 当他离开了皇宫,在外建府时,仍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唯恐他造成威胁。 于是,他只能咬碎牙,吞入肚腹,狠狠地忍着。 他对自己原本就狠,耐得住寂寞,经得起侮辱,将一身光华抹成鸦色。 当千万人围绕着诸位皇兄谄词媚语,他孤零一人,与此时的刘盈何等相似。 想到这儿,宁王看着刘盈的那份刺眼,忽然化作了缠绵绕骨的怜惜。 他心中一动,想握住她的手。可他微笑着伸出手,却忽然凝住了,宛如被浓浓寒冰封住了所有的气息,他只觉心中最柔软的一角,似被人狠狠一扯,生生撕裂似的痛楚。 无声无息,痛彻骨髓。 此时,是我付卿三千真心,卿负我酷暑寒冰! 也未必是他真的喜欢刘盈,只是偶有所感,心有戚戚。 如果刘盈是那些寻常温顺的女子,此时媚骨迎他,或者是任他随意一番怜爱,也许吃到嘴里,一转眼,他也就把曾经的心动,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刘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根本记不起身边还有一个在皇族排行十九的王爷。 她只记得小狮子。 ——那个清冷的男子或笑或怒,或喜或嗔。 ——那个阴鸷的男子伴她十年,为她奔走三年。 曾经那么近,如今这么远。 那些撕裂似的往事,凄冷如雪,相思缠绵骨髓。他对她那么好,她却从来视若无睹。他为她付尽真心,她却弃之如敝屣。 那男子终于厌了,倦了。 他当日说出的话,犹在耳畔,一遍遍,不停地响起。他当日神色,清冷如雪,似用世间最雪亮的刀刃,剖开了天光,绽出的光刺得人眼中饱胀发酸。 ——我已经冷了,静了,看清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从此往后,你的事,我再不会多管。 ——你我之间,一如此匕,今日既断,永绝天涯。 匕首赫然断成了两截。 每一截,都闪着凌厉的光辉。 从那以后,他再不愿见她。 每每见她,他面上都似笼上一层寒冰,即便看着她,目光也似冰刃一般,不带分毫的感情。 ——不是所有人都与夫子一样闲。 ——没事的话,夫子休要找我。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竟成了咫尺天涯的距离,远得让她心惊胆战。 思绪源源,纸上的句子也就越发缠绵苦痛。 只见素白宣纸上,绽出的墨迹,赫然写道:“残月经霜临晚秋,清笺寄语倚秦楼。敛眸只道君千里,落寞无眠浅噎酬……” 宁王只觉一瓢冰水似迎头浇下。 怒火,陡然间燃至心间。 他猛地一把捏住刘盈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揉碎她的腕骨。 “小刘夫子的闺怨,字里行间都掩不住。这词意境孤冷缠绵,在胡家老二的面前填了也罢。如今在本王跟前,谈什么叫'君千里'、什么又叫'浅噎酬'?本王何时亏过你?”一句更比一句凛冽,似从牙缝中迸出的冰珠碎玉,冷得让人牙根发涩。 这姑娘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悲思中,忽然手腕一痛,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句话,终于震醒了她。 她低头,看见自己填出的句子,面色赫然一白,“我……”连她自己都没想过,怎么会填出这样的句子。 她急急地想要解释,宁王一把挥开她,目光仿似生着尖锐的倒刺,凛然呵骂:“贱民!” 刘盈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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