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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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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在哪里?”安媛大吃一惊,急急的问道,“为什么要搬走,是有人欺负你,赶你出来么?” “你的这孩子……真是好福气啊……”段嫣儿秀眉一挑,眼眸中豁然有些冷意,全然忽略了安媛的问话,目光渐渐转到安媛身上,只是仍然慢悠悠的说道,“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近,我见院门没关,便随便走进来瞧瞧……没有打扰到你吧,李夫人。” 她刻意强调了后面的“李夫人”三个字,再加上她的声音又轻又飘,带着些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你怎么了,嫣儿?”安媛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仔细的瞧着她的脸,心里却全然都是焦急,只是担心嫣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过的很好,”嫣儿推开她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朝床沿外挪了些,“每天也就是写写字,下下棋,日子很容易打发。”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变得很是热络的说道,“对了,你在宫里住着也很无聊吧,不妨学学下棋,我们姐妹俩没事也可以一起玩玩。” 安媛乍然望着她如此的变化无常,有些发怔了半响,才哦的答应了一声。 “陛下很是精明,今日大殿之事,过不久他必会起疑的。”临湖微湿的紫藤花架下,有人沉声说。 裕王默不作声的站在湖边,身穿一件石青起花的团龙素绸对襟袍子,袍角翻起塞在嵌着白玉的鹿靴中,五彩丝攒画结长穗宫绦稳稳的坠在腰间。 “王爷,臣已然想出了一个法子,也许可以补救。”朦胧的暮色中,那人续说道。站在阴影处看不见他的身形,唯有声音清朗而熟悉,“只是此法……兴许王爷不愿意用。” 裕王的目光微微一顿,从他身上缓缓移开,眼眸凝视着远处,手中攥着紫藤上一片瘦叶,玩味似的摩梭在指尖。 他心底竟然有些恐慌,不敢抬头去看裕王的脸色,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的一口气说完,不知何时背后竟然有了些汗湿的凉意。 隔了半响,裕王微微点了点头,眼眸却斜向湖的那畔,小小的窗格中似能透出一个女子妩媚和雅的脸庞。他神情也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暮云半散在湖上,收敛出一层层红霞蔽日。 天色透明的似是水晶,又似是烈火烧过一片大琉璃。 临窗的贵妃榻上,置了一个玲珑的棋盘。 装束各异的两位宫装的女子,正坐在榻上对弈,各自苦思冥想。 身穿月白裙袄的正是安媛,她自从在宫里住下,便开始偶尔随着嫣儿下棋。也不知是天生就有异禀,还是与这围棋本来有缘。从来未下过围棋的安媛,竟然学的进步飞快。不过十余日的功夫,棋力已是大涨,便连精于弈站的嫣儿渐渐也不能再饶她多子,偶尔也能战的旗鼓相当。 嫣儿日日来她的住处寻她下棋,最初的喜怒无常时冷时热的性情也渐渐好转了许多,安媛不免心中也多了几分安慰。安媛原本学棋是为了陪嫣儿解解闷,没想到这些日子学上了瘾,竟然真来了几分兴致,此时她认真盯着棋局上自己又是已然大势已去的阵势,手中的白子迟迟落不下去。 “张先生,你怎么有兴致来坐坐?” 安媛忽听到嫣儿对着自己身后说话,她赶紧转过头去,却见张居正站在自己身后,正望着这一局棋出神。张居正听到了嫣儿招呼,只是含笑欠欠身,说道,“给段娘娘请安。”漆黑的眼珠仍旧盯着棋局,并未抬眼看她半分,只伸手取过安媛手中的那枚白子,轻轻落在一片看似被包围尽的死角中,竟然异军突起的做出一个活局来。 “张先生果然好棋力啊,半分不逊当年,”嫣儿没有血色的脸上竟发烧一样浮上两朵红云,烧的两颊别样艳丽,随即又恢复了惨白的颜色,唯有薄薄的双唇极速抖动了一下,掩不住内心的激烈变化。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来乱了棋局,好似全然不经意的笑了笑,“先生是来找李夫人的吧,嫣儿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薄薄的红裙仿佛宽大的有些不合身了,空荡荡的阔套在身上更显得身躯的娇小。 安媛想挽留两句,却见嫣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脚步轻轻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竟似是飘出屋子的。 “嫣儿她最近就是这样,可能心情不太好……”她哑然的回过头来,有些自己化解尴尬的一笑,却见张居正盯着嫣儿的背影,正在怔怔的出神。 “你怎么还没出宫去呢?”隔了半响,他开口问道。 站的近了,似乎都可以闻到他长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仿佛还沾着晨露,安媛没来由的心头一慌,低头说道,“那日本说只是在这泠径轩里小歇一会儿,可晚上却来了个宫中内侍传旨,要我带着铃儿在这里暂住,便在这里住了下来,这些日子除了嫣儿,再没人来过,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住在这里也不是坏事,”张居正略一怔,心下不免一沉,盘算着随口说道,“这里倒是个安静的所在,可以避开不少烦恼。” 安媛沉默着没有接话,转身只临窗看着外面湖上的景致,觉得薄薄的秋意便透过宝扇的窗格泄了进来,薄绡的元色衣衫掩不住点点噬骨的秋寒,凉飕飕的添了许多冷意。她最是耐不住冷的,伸手便关了壁上的细木窗格,可这窗子久无人用,旧木的栓口都卡住了,推了半天也合不上。 忽然有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替她拔出了窗底的一根木屑,合上了窗格,便有淡淡的语声在她耳边乍然轻响:“嫣儿怎么会在这?” “前些日子我们才遇到的。在宫里太闷了,幸亏有她来教我下棋,倒也好打发时间……”她轻声答道,抬眼只见面前那只手稳健而瘦长,指腹上有微弯的茧,一看便是经年握笔的手,唯有食指被棉布缠绕了几道,包扎的很是精心,看上去颇为触目。 她的声音一滞,心头骤然浮起一点帜热,乍一回头,眼却被一角青衫的阴影所庇。她不由自主的去捉那手指,满心都是话要问,急急的抬头,担忧的问道,“你手指上的伤是怎回事?” 张居正缩回了手,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无意划伤的。”他的面朝向了窗边,淡薄的暮色云光映接了池水的波光,潋滟一片,看不清什么变化。 安媛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人,虽然不明白古代滴血验亲的操作办法,却自然明白这样的检测方式是不科学的。有时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能因为是同样的血型,血液也可以相溶;而父母亲生的孩子,也可能血型不同,血液无法溶在一起,这些都不奇怪。于是大殿上的安媛看到了朱三和铃儿的血可以溶在一起,也并不感到诧异,只当是出现了第一种巧合的情形。然而直到她看到张居正手指上的伤痕那一瞬起,才赫然明白这样的结果也许并不是巧合。 她墨玉般的瞳孔一缩,眼底漾出了一层水纹,似是骤然明白了几分,却很快又酿入了新的迷惑不解,“难道那日大殿上……是你做了手脚?可你……你如何做到……做到的……”她一但想到这些,心中着实恐慌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只是一点丹砂罢了。”张居正平静的说道,“古书有记载,血中投入丹砂可以相溶,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时间太紧迫了,我便用自己手指的血做了试验。” 安媛骇然的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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