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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她是在说,她那晚做错了?

  这……这难道是在跟自己……道歉吗?

  芊泽咦了一声,怔怔然的望着婪妃。婪妃被她的视线忘的半颊灼热,忙坐开了一些,转移话题道:“你还叫人家羽晴,人家现在已经是贵为羽嫔了,跟你这个奴才已是天壤之别。”

  婪妃本是随意一说,芊泽却轻轻眨了眨眼,道:“无论她成为了什么,奴婢依然永远喊她羽晴。”

  红衣女子听罢,一脸狐疑的转过脸来。

  “为什么?”

  “因为,在我心里,她就叫羽晴。她是不是羽嫔,不关奴婢的事。”芊泽回答道,但婪妃却更为不解了。

  “为什么?”

  芊泽见她急于想知道,并且分外懵懂的模样,觉得很可爱,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这仿佛是一个极端陌生的词,在红衣女子的心里,这两个字,生疏到没有笔画,没有形状。但此时此刻,她听芊泽动情说来时,心下却不免隐隐跳跃。那沉寂了多年的心,开始伏动。

  “朋友之间,是没有高低贵贱了。既然是朋友,芊泽就不会认为她是一位娘娘。”

  “那你见着她的时候,可要请安,可要跪下?”

  婪妃觉得这不通情理,怎么会有奴才和主子之间,做朋友的?如果是这样,那见了面,该如何是好?

  “不会跪、”芊泽淡定一笑:“如果跪了,那说明不是朋友了。”芊泽释然一笑,皓齿尽露。转即,芊泽像想到什么一般,侧过些身,抬起手来:“娘娘你看,朋友的朋字是由两个月字拼起来的。”说时,芊泽伸出食指,在空中浅浅划开。那灯笼里的烛火,轻柔的弥散在屋内,芊泽食指的挥跃,便像是带着星火在跳动。

  婪妃随着她的指向,望着天空。

  “一个月字,两个月字。”

  芊泽比划完之后,仿佛那个割空而成的字,依然还在,跃然眼前。

  “娘娘你看,它们是一样大小的,是肩并肩的。是不分彼此,更不分高低贵贱。既然朋字是如此写的,那么朋友彼此的心亦是如此。如果有一天,我跪在羽晴跟前,那么说明,我和她再也不是朋友。”

  芊泽语毕,还痴痴然的望着空中所指,她的思绪被飘荡起来,面容温婉怡人。婪妃听罢,却脸上一红,半晌没有说话。芊泽见她缄默不语,以为是自己多言,使她动怒了,忙又收起刚才的怡然,战战兢兢的缩回身子。

  “奴婢多嘴了,还望娘娘莫怪。”

  她跪的正襟,此刻在婪妃眼里,却分外刺眼。

  她沉默了许久,继而开口:“以后,本宫不准你跪我。”

  芊泽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抬起眼帘,不可置信的望着婪妃。婪妃却瞠着乌黑沉寂的双眸,直直的回视于她。她的眼神里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使得芊泽恍悟,她没有听错,她听见的都是真的。

  “以后,不准跪本宫,否则,本宫就杀了你。”

  她命令一到,芊泽不惧反笑,她捂着嘴,眉眼弯成新月模样,透着星点碎光。婪妃见她笑了,心下一慌,以为自己不够威严,忙又道:“好你个奴才,竟敢笑本宫!”

  她慌里慌张,佯装有威信的模样真的很好笑。芊泽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此刻,她觉得面前的女子通透的就像一块微有雕琢的璞玉。这玉有天生锋利的边角,但却有一颗熠熠发光的内心。

  第三十九章 惊异

  芊泽微微抿抿嘴,道:“娘娘是要和芊泽做朋友吗?”

  婪妃一听,忙侧过头去,嘟囔道:“谁要和你做朋友,没大没小的。”

  芊泽不感到失望,稍有调侃的说道:“如果娘娘要和奴婢做朋友,那么娘娘之前的错,奴婢就可以原谅,因为朋友之间,只要有个心意,就可以不计前嫌。”她说罢,婪妃微微敛了敛了眉眼,似乎在踟蹰,在犹豫,又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

  缄默一刻后,她侧过脸来,轻轻点了点头。

  芊泽见她见点,便展颜一笑,挑了挑秀眉,显得雀跃而轻快:“那好,我原谅娘娘的错,从现在起,我和娘娘是朋友了。”她先是把屁股一挪,坐在了婪妃身旁的位置,她不再跪着,也不再称为自己奴婢。她的动作,简单而自然,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就如同她亲切的笑。

  那笑清透而动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沁入心来,令人心旷神怡。

  婪妃也随之一笑,绝美的脸上,靥生双颊。她微微扬起脑袋,使得那笑迎风而展,开在月光下,成为了一抹朦胧的晕影。芊泽从来没有见过婪妃如此纯净的模样,竟微微有些怔然。此刻,两个人像有默契一般,稍稍沉默,让夜的浓辉施展开来,享受静谧之中的惬意。

  “芊泽。”

  许久,婪妃忽地出声。

  “嗯?”

  芊泽轻哼一声,瞥过眼神。婪妃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萦绕在夜幕的一角,锁在那轮新月之上,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我唱支歌给你听,好吗?”

  歌?

  芊泽懵懵的眨眼,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红衣女子已然启音。

  那如蚕丝一般娟细的嗓音,从她的口中溢出,令芊泽倏地一征。她哑然的半张着小嘴,瞠着一双明眸直直的凝视着女子动情歌唱的侧脸。那是一种带有生命的声音,隐约而柔婉,同时却不乏张力。

  它沉寂时,嗓音低沉,仿佛溪水绕过竹桥底下,涓涓而流。

  它高扬时,嗓音通透,仿佛携梦而飞的白鸽,展翅跃云。

  但它亦有沉闷的时候,仿佛在喉咙里卡住了泪水,硬咽而沙哑。此时,女子的眉眼便会些小的蹙起,那歌声也会在此刻,变得沉甸甸的,如受伤的云雀,滑下天际。

  芊泽的表情,随着她歌声的高低起伏,而逐渐变化,时而轻扬,时而哀伤,最后竟被感动的潸然泪下。

  那泪是不经意的,是心脏被感动最直接的反应。

  这歌是有灵魂的,这灵魂会撞击每一个听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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