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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你说说看。”

  “请前辈设法将她寿命延至一年,不论多大代价晚辈定当竭力以赴。”司寇昊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耳根泛起些红晕。

  “难道你想……?”鬼医失笑,“你和她婚事不过初定,何须如此执着?她身体即便留下血脉,胎儿未必不会中毒,届时她母子二人同时离去,你又如何忍心?”

  “前辈误会了。”司寇昊阖上眼帘,神情严肃,“近日我翻查医典得知,寒毒多数会由母体转至胎儿,亦曾有过全数转到胎儿身上的先例。如果在她有孕之时每日运功将毒逼至腹部,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鬼医沉吟不语,此法未免不可行。蚀月至寒至凉,那四人亦是在每月替她转移毒性,若是牺牲一个孩子能保全她的性命,倒不失为绝佳的妙策。

  “司寇昊!你简直灭绝人性!”外面琼函却是再也忍不住,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挥手便是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你做梦!”她就是死,也绝不会活在每日的噩梦之中,用自己的孩子来换取自己的性命,那是何其残忍之事!

  鬼医连忙伸手拦住,叹道,“殿下,你莫要动气,他也是为了你好。且你与他尚未成亲,他这样子……”

  琼函这才看清那桶中人竟是一丝不挂,当下俏脸涨得通红,狠狠剜他一眼,拂袖离去。

  临到门口,一声怒咤传来,“司寇昊,你休想我嫁给你!”

  司寇昊心中一窒,垂下眼睫。他何尝想那么做,难道她不明白那丧子之痛亦有他的份吗?与其任她六个月便离开人世,他又何妨受良心煎熬之苦?

  第三十二章 半月之期

  是夜,鬼医上下其手,好生一番折腾,才津津有味地将司寇昊一层层裹成粽子般扔上了床。临走之际,丢下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司寇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老头算是他迄今为止遇到最难缠的人物,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他还是小心应付才是。

  可怜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想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出道以来最为狼狈的模样,却连双手都被缚住,不能动弹。无奈,他只能懊恼地闭上眼睛,默默哀叹。他伤势虽重,还不至于要被绑得如此严实,想来那老头必定是故意的。却不知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竟要被如此折磨?

  夜深人静,月似银霜。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落下几片知秋之叶,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竟是分外的醒耳。

  司寇昊蓦地睁开眼睛,瞪向正悄无声息立于床侧的黑色身影。

  他素来似醉非醉的眼眸此时亮得出奇,在黑暗中闪着熠熠的光芒,“你来了?”

  来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布,一双深遂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司寇昊看了许久,大剌剌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冷肃的嗓音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司寇昊睨他一眼,“要是有更好的法子,我何至于如此麻烦。”

  “哦?我说驸马爷,你可还好?”那人伸手在他裹得密密实实的胸口戳了戳,见他毫无反应,似是呆了一呆,抬眸撞上他无比幽愤的眼神忍不住闷头狂笑,“司寇昊,你……你,我今日真是不枉此行。”

  见他有愈笑愈猖狂的态势,司寇昊闷声吐出两个字,“八天。”

  “什么意思?”那人勉强忍住笑,问。

  “还有八天,我就可以出去了。”司寇昊恹恹地看他一眼。

  “哦……”那人拉长了语调,犹不过瘾地在他身上捏了几把,“你该庆幸不是太子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可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司寇昊怒目,“你给我说正事!”他此时没有半点心情去开玩笑,琼函那一耳光甩得他到现在胸口都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见他语气不善,那人不再玩笑,走到窗前把窗关严这才返身坐下,正色道,“以我看来,婂婂和那百里冰关系匪浅。”

  “这个我早已料到。”司寇昊淡淡睨他一眼,“可有更具体的?”

  “流云客栈。那客栈后园布了阵法,里面大有玄机,应该是流烟宫的暗点。”那人目光渐渐幽深,“她去那里找过百里冰,鬼医应该是百里冰派来的。”

  司寇昊蹙眉,“流云客栈?”那客栈生意清淡并不引人注目,没想到竟会有此背景。

  “那里阵法布置很是精妙,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你大哥去见百里冰的时候她应该也在,之后百里冰的一名贴身侍女来找青乔传话,青乔便将她接了回来。”

  “那么说来她和百里冰倒确实颇有渊源。”司寇昊眼里闪过困惑之色,复而叹了口气,“定是青乔和她说了这里情形,她才会着急赶回来,可她为何要去找百里冰?又为何要隐瞒和百里冰的关系?”琼函,根本不是个幽于深宫的帝姬那么简单。

  “不错,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须知你大哥正是为了百里冰而退亲,此事倒是玄妙得紧。”那人沉吟一会,忽而眸光闪了闪,“你猜我方才看到什么?”

  “说。”

  “我看到古醉月从太子府出来,气色不太好,像是刚和谁吵过。她和身边的丫环说,过几天要来尘函宫看你。”他原先倒没注意那是古醉月,忽然听她们提到帝姬二字这才注意了一下,直觉里那丫环的语气里带着些怨毒,似乎来意不善。

  “来这里看我?”司寇昊有些困顿。他和古醉月幼时虽然常常见面,长大后却甚少来往,彼此算不上熟稔,更谈不上什么情深意重。他向来极少出现在府里也是不想和她过多纠缠,那女人将娘亲哄得团团转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上这里来?如今他已是钦赐驸马,她怎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去帮我拦着她。婂婂身子不好,别让她凭白添出些误会才是。”司寇昊思忖一会,沉声道,“待我查清古醉月的目的再说。”他于尘函宫中养伤一事知晓的人并不多,他竟不知道何时那古醉月竟会对他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好罢,看在婂婂面上我就帮你一次。”那人挑了挑眉,语气很是埋怨,“自你当上驸马之后,我这六皇子都快成了个跑腿的了,你还真当我是个甩手闲人?”

  “不帮也可以,”司寇昊睨他一眼,唇角弯起细细的弧度,“明天我就把一半虎符交给二殿下,相信他肯定比你勤快。”

  六皇子沉默。许久,他起身拍拍衣袂走向窗边,憎声道,“你笑得真难看。”言罢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司寇昊唇角僵住,鼓了鼓麻木的腮邦子,咬牙低念,“小人!都是小人!”

  ***

  翌日,司寇昊醒来已是薄暮时分。

  琼函和鬼医都没有出现。被派来帮他换药的是两名面无表情的暗卫。

  “鬼医呢?”他可不想再被包成粽子,身为一个驸马,那是有尊严的,譬如,他要用膳,他要洗脸,他要……如厕。

  “属下不知。”恭敬的声音没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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