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琼心醉 | 上页 下页


  不过可惜,郑老却无法回答。且从未回答过一人。

  不是不愿,而是他天有残疾,既聋又哑,且目不识丁。每逢有客来此坐下,他便自顾上前为其斟上一杯茶水,再从怀里摸出一文钱又放回怀中。喻意来此饮茶,每人一文。

  此地常年有些行踪诡秘的武林人士前来探寻,亦有人悄悄跟随郑老家中打探,却不料这位老人家竟是日日独来独往,并无任何亲朋。

  如此便那些有心打探这云霄山上百里流烟宫的武林人士不得不扼腕叹息。

  听闻这百里流烟宫不但拥有武林至宝‘七色流火’,其宫主百里香更是武功莫测,行踪不定。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他曾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地出现在擂台上。

  他用一把流烟剑,轻而易举地挑了入得前三名的武林高手的武器,得到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就在众人恭敬行礼之时,他却又大笑扬长而去。唯留下一句令人谈之色变的惊人之语,“没有江湖令,算什么武林盟主?我流烟宫已有‘凤凰’,谁若能得到‘于飞’,取出江湖令,我便将这武林盟主的宝座双手奉上!”

  是以直至今日,武林盟主的宝座仍然有名无实。

  百里香提到的江湖令,是块一统江湖的圣物。共由两块玉石组成,一半名为‘凤凰’,为百里流烟宫所有,另一半,则名曰‘于飞’,下落不明。

  传言此令牌是由三年前的武林盟主江云天夫妇所铸,藏有不为人知的武林机密。而他夫妇二人在令牌铸成的第三天,便为人所害。令牌,自然也是不见踪影。

  有人说,那令牌已为奸人所夺;也有人说,江盟主夫妇将令牌的秘密告诉了几位武林泰斗。

  于是这三年来,无数武林门派都在四处寻找‘于飞’的下落。而那几位传说中的武林泰斗,更是先后遭到毒手。

  如今,三年未显音信的百里香突然为其女儿百里冰招开选亲大会,自然引起了整个武林的轰动。

  “这流烟宫数年来不与武林来往,此番突然选亲大会,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说话的是华圣派的弟子褚敬,此时他正坐在郑老茶铺里一边喝茶一边摇扇。

  茶铺里只有六张木桌,此时却几乎全都坐满。

  “就算是有阴谋,能得进去看一眼也是值得。何况百里宫主虽说行踪飘忽,却从未做过任何谋害伤人之事。想来还不至于!”一名锦衣儒衫的清秀男子立时接口,顺带对褚敬投去了颇为不满的一瞥。

  “嘿嘿!”褚敬摸了摸脑袋,识趣地打住话头。他此番便是陪这锦衣男子——岷山派少掌门褚文峻来参加选亲大会的。

  褚文峻于当今武林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文武兼备,相貌俊秀,为人却有些恃才傲物。此番流烟宫派人来请,褚掌门本以为他不屑为之,不料他竟是欣然应允。想那云霄山是多少人想进而无门可入的地方,便让这儿子去见识一番也好。

  而于褚文峻来说,实则这武林中能配上他的女子,太少。百里冰,却正巧是其中一位。

  “不知那百里冰到底长得何等样貌,竟请了这么多的名门之后前来,排场倒是不小。”另外一桌落月宫的几人低声议论,声音却不大不小地正巧传进了在场众人的耳朵。

  褚文峻轻“哼”一声,低头饮了口手中清茶,却略略地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流烟宫此番所请应该都是武林名门,今日这茶肆之中也确实多为眼熟之人,却不料这落月宫亦正亦邪之辈,居然也在应邀之列。

  许是见到其余众人皆不以为然,那几人立时便转换了话头。

  “听说冰莲花出现了,你们可知?”

  “当真?在哪里?”

  “听说是琼函帝姬亲自送到了司寇府给司寇夫人,”那其中一人摇头叹道,“却没想到那驸马居然也来参加这选亲大会,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冰莲花比七色流火,还真是旗鼓相当,却不知何人会胜出?”那座上一瘦小男子低声道,“听说琼函帝姬当夜便醉在司寇府,被皇后狠狠地骂了一顿,至今还关在皇宫里呢。”

  “那帝姬可谓用心良苦,本想冰莲花给司寇钰邀宠表功,却没想到碰上了流烟宫,真正是算她倒霉。”

  “这世上男子,谁不爱自己妻子冰清玉洁,就像百里冰一般。那帝姬虽说身份尊贵,却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司寇钰又哪里肯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此次不过是机逢正缘,顺道了结而已。”

  “估计以帝姬的性子,必然会向皇上哭闹。皇上这般疼爱帝姬,自会为她讨个公道。司寇钰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此言差矣,他做了百里冰的夫君,便是流烟宫未来之主。比起日日早朝伴君弄权,自是有美在怀悠哉度日更得逍遥。”

  几人言来语往,浑然未觉此刻桌上的茶壶已被郑老收走,而门边的阴影下,正站了一道青莲色的身影,眉眼清越,气质出尘,深若寒潭的眸子里,目光冷得似冰一般。

  只一瞬间,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温雅淡定,仿似没有听到那些话似的。嘴角,渐渐扬起了一道和熙如春的笑容。

  他默默站了一会,眼光似水般温柔地掠过在场诸人,静静地转身拂袖离去。

  没人去猜测这男子的身份,却不得而知。

  锦带蟒玉,正二品方能佩戴。此次被邀人选之中,唯独一位。

  屋外漫天的风尘,此时突然像是静了下来。与那青莲色的背影交融在一起,竟是如画般和偕,更蕴上了些许缱绻之味。

  “我还没说完呢。”方才议论的落月宫弟子吞了吞口水,低声喃喃道,“听说那冰莲花被窃了,不知是谁人竟敢去抢司寇府的东西,也不怕得罪了燕山派。”

  门外青莲色的身影似是滞了一下,又继续踽踽行远。

  “啊!”那人待要再说,却突然怔住,身子如风中枯叶般瑟瑟发抖。

  “血!”几声惊呼相继响起。

  那落月宫弟子蓦地瞪圆了眼珠,惊惶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他原本齐整的五根指头,此时居然缺了一根,正血淋淋地躺地上。

  断一根指,于江湖中历经血雨腥风之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可此时却让人自心底里觉得寒冷,如置冰窖。

  在场众人居然没人看出谁出手,又是在何时动的手。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下手的地方不是手指,而是咽喉……

  十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门外正渐行渐远的青莲色身影。

  暮色下,那道身影将如血的残阳映衬得分外温柔。

  “司寇钰,不过二十几岁……”一直沉默的褚文峻突然开口,若有所思地摇了摇手中折扇。

  “此次选亲,他是劲敌。”另一人叹道。

  “司寇钰!他竟敢与本派为敌!”那落月宫领头之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忽然暴怒地一掌击向桌面,‘砰’的一声将脆弱的木桌拍得四分五裂。

  众人愣了愣,沉默。

  “一百两银子。”一个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

  “这破桌子还要一百两银子?!”声音刚落,众人却突然齐齐惊呼,“郑老,你不是聋哑吗?!”

  “呵……”一声轻笑。此时的老人,没有了往常的驼背峰腰,垂垂老态。他缓缓站直了身体,身姿如门外的苍松般挺得笔直,浑厚的声音直透人耳鼓,“治好了。”

  “怎会如此!是谁治的?”众人神情各异,却是惊多于怒。

  “百里流烟宫宫主,百里香。”郑老微微一笑,“今日天色已晚,各位请在此屈就一晚,明日一早我带各位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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