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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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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笑道:“我怎会不舍得他?这人心狠意狠,满心满意都只有他的江山,我也恨透了他,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宝溶微笑着刮我鼻子,“是么?” 我红了脸,由不得地郁闷:“只是见他委屈的模样,心里还是难过。我……我到底狠不下心吧!” 萧宝溶低叹:“何止狠不下心?你根本就是……” 我等着他说完时,他却止了声,微凉的指尖缓缓地游移在我干涩的面颊上,眸光如琉璃般透明着,春日煦暖柔和的光泽。 “阿墨,日后……一定要找个比这人可靠的男子依托终身。” 他终究这般说了一句,让我惶惑不解。 找个比拓跋顼更可靠的男子……我还有这机会么? 灰心地不去细想,把脚蜷到椅垫上,枕了萧宝溶的腿卧着。萧宝溶便垂着眸,宽宽的袖子流水般优雅拂动,随他抚我发髻的动作,轻轻游过肌肤。丝质的温柔触感和杜蘅的芳郁气息让我一阵阵地心旷神怡,渐渐耷拉下眼皮。 有萧宝溶护在身畔的日子,真的很好,很好。 不晓得入了宁都后会面临怎样的困境,我只愿这路能长些,再长些,将眼前的美梦拉得久些,更久些。 可惜是路都会有终点,是梦都有清醒时。 车身猛地一顿时,我已惊醒过来。抓着萧宝溶袖子坐起时,只听车外已有人恭敬说道:“惠王爷,摄政王遣末将护送王爷和文墨公主回京!” 萧宝溶微一蹙眉,又迅速舒展开来,待车前锦帘掀开,他已能温文答道:“哦,是百里将军啊,有劳了!” 够着脖子瞧时,车前正有一高大魁伟满脸虬髯的武将行着礼。依稀记得萧彦部属中有个武将百里骏,力大无穷,擅使双锤,想来便是此人了。 听得远近有马蹄声,想来带来的兵马并不少,说是护送,无非是监视看押我们。前途未卜,甚至可能是灾劫重重,难得萧宝溶还能如此面不改色,平心静气地应对着。 百里骏行礼告退时,萧宝溶忽然微笑道:“临海公什么时候被封为摄政王了?” 百里骏脸色僵了僵,笑道:“皇上病势危重,北魏虎视眈眈,惠王爷又深入险地,所以皇上将国事交付给了摄政王。” 萧宝溶点头,挥手让他退下,却在锦帘放下时,无力般倚住厢壁,疲倦地阖上那双晶明玉润的眼睛。 我慌忙道:“三哥,三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宝溶摇了摇头,闭眼休养了好一会儿,才振足了精神,冰雕雪琢般的面庞绽出一抹清浅的笑容,“三哥没事。” 他微凉的指尖滑过我面颊,小心翼翼得仿佛我也是冰雪琢就的,怕用力大了会化掉一般。 他轻轻道:“这几日,阿墨多陪陪三哥罢!” 这话听来很有几分不祥,仿佛下一刻便会生离死别,永不相见。 难道萧彦打算一等我入京,就不顾身份礼节,直接将我接走么? 可即便我真的嫁给了他,同在宁都,我要见萧宝溶也不难吧? 压着心底疑惑,我笑道:“三哥,我自然一直陪着你。便是入了京,我不是还呆在三哥身边么?大皇兄到底健在,便是萧彦谋篡,也得有些顾忌,总不成没成亲就逼着我怎样吧?” 萧宝溶温默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与我十指紧扣,紧密融合的姿态,仿若已经长在一处,再也不能分开。 这晚的住处,却是由百里骏安排的,乃是当地一家富商的别院。我们的侍从虽然还随行着,可一到别院,立刻被安排到远远的偏院住着,身边跟随的人,已经换成了百里骏的亲兵。 我又有了沦入敌手的惊恐不安,很不踏实地一直跟在萧宝溶身后,不敢离开半步。 心里未必不知,萧宝溶已和我一样身陷险境,暂时无可奈何。可被他拉在手中,对着他清浅的微笑,我便总觉得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或许下一刻,转机就在他的微笑中到来。 吃了晚饭,正缠在他身边不舍得回房睡觉时,那边又有人来报,说拓跋顼要见我。 一会儿要见萧宝溶,一会儿要见我,我想着午后那场闲气,很想说不见,忽然想起他临去时那寂然无华的眼波和一瘸一瘸的腿,舌头打个转,却说道:“哦……我瞧瞧去。” 拓跋顼同样给关在稍远的偏院中,大约因为他是我们抓来的缘故,他身边倒还都是惠王的人在看守。 我走过去时,韦开便忧心忡忡地趁机告诉我,他们这些惠王的贴身侍卫,连见惠王一面,都会给盘问半天,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而拓跋顼这边,因为萧彦部下的征西军和北魏几度大战,百里骏的手下便对这位魏帝皇弟很有些成见,如果不是有韦开等人周旋,只怕很会吃些苦头。 不安地走入拓跋顼被安置的那间逼仄屋子时,他正靠着斑驳的墙垂头坐着,黯淡的烛光映住他的侧面,花瓣形状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角,美好秀致的轮廓一如当初相见。散发垂下,反射着烛光淡金的光影,便更将他的神情添了几分忧郁迷离。 待走到近前,他抬起脸来,眼睛亮了一亮,很温雅的浮光掠过,微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他的脸庞上,尚有被打过的淡红痕迹,唇边颜色极淡,气色很差,也不知背上和腿上的伤怎样。 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跟前坐了,抱着膝,我盯着灰暗潮湿的地面,等他开口。 拓跋顼尴尬地轻咳两声,被打过的地方更红了,连未伤着的白皙面庞也泛着绯红。 “阿墨,有些事,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他似乎说得很艰难,说几个字,便顿上一顿,才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怨恨我,怪我为什么在你一心想我帮你时,却没有帮你。” 我笑了笑:“你有你的打算吧?人各有志,我已经看开了。” 拓跋顼飞快地瞥我一眼,灼烈而痛楚的目光一闪而过。他又顿了好一会儿,才吃力道:“皇兄对你志在必得。何况你早是皇兄的人,我若强行出头,皇兄未必拿我怎样,可必定会为难你,甚至……杀了你。你需明白,不帮你,也是保护你的一种方式。” 不帮我,是保护我的方式? 听来是有几分道理。从后来拓跋轲见我影响了他们兄弟关系,就将我赐死的情况看,拓跋顼如果处处维护我,拓跋轲说不准真的会弄死我。 不能彻底得到,便彻底毁掉,从此一拍两散,保全了他不可一世的帝王气概。 不过……我忍不住损了拓跋顼一句:“你知道拓跋轲可能会杀我,还再三再四地要我回他身边去?这是不是也是你保护我的方式?” 拓跋顼眼神闪烁,不敢看我,只低低道:“阿墨,如果你一心一意对皇兄,他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好好地护你周全。” 我气结,狠狠盯着他,“我是怎样的心意,你难道不知?你倒是教教我,怎样对一个自己厌憎得恨不得睡梦都都想去砍两刀的恶棍一心一意?咦,我倒忘了,皇太弟殿下一心一意对的人可不少,涵元殿的姬妾,没有三五十个,也有十个八个吧?殿下一颗心剖成个十个八个,一人送上一片,就是一心一意了,对不?” 拓跋顼狼狈挪动了一下身体,连脖子都涨红了。他局促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以为……以为你是初晴。我在南齐时,听到了很多初晴的流言,恨得只想砍自己几刀。……后来回到大魏,皇兄再赐我姬妾,我便收下来了。” 他终于抬起眼,与我相对,红了脸诚挚说道:“你吃的苦头,我都在一旁看着。你要晓得,我心里不比你好受。我只想你活得好好的,过得好好的。” 是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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