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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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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一气将水喝干,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人顿时清醒了三分:“什么时候了?尘儿呢?” “小姐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皇上日间来看了多次,只是吩咐了不准唤醒你。小少爷昨日便醒了,陛下做主留了下来,红藕在隔壁伺候着睡呢!”绿袖接过空杯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细细地回话。犹豫了一下,终忍不住道,“小姐明明没有失忆,却为何连我和红藕都瞒?绿袖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只知道小姐平日喜欢博览群书,也懂些医术,可从来也不知道小姐的医术高明到……” “傻丫头,你啊……不懂……”秋水意味深长地一笑,对着满脸迷茫的小丫头轻轻一笑,转身躺下,不再解释。 第九章 唯将终夜长开眼 山抹微云,天连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斜阳外,流水西风,寒鸦数点,倦鸟归巢。 小郢洲外,水荡残荷,余晖一点,粼粼而扩,夕阳如奏晚歌。 一身素衣长裙的秋水淡扫娥眉,云髻低绾,面白如月,碎步轻移,缓缓踱到小郢洲临水一侧的汉白玉栏杆边,目凝秋水,聚神远眺。绣了一枝新梅的裙裾在脚底如风旋开,天水碧的绢面细纹凤头履,简简单单地坠了两粒明珠,袅袅娜娜地移步过来,竟似不胜凉风地步步生莲。 身后的呼吸声渐重,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成霜。秋水也不回头,依旧静如泥塑,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美人靠上,扭着头,目光平行落过去。远处皇宫外,层层叠叠的高山被夕阳染成了深浅不一的浓墨重彩。山映斜阳天接水,说不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良久,秋水淡淡地叹了声,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陛下来了。” “朕来了。”景御其实来了许久,静静立在她后面,目光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唯恐打扰了她,轻轻地应了声。 秋水这才一笑转头,眼神中不复前几日的天真无邪,沉静如一汪幽幽碧泉,朱唇轻启道:“陛下心有疑惑,想问什么,不必客气。”说罢双目一睁,心平气和地望过气去,竟不见畏惧。 “秀色如琼花,朱颜不改常依旧。朕的云儿总是那样与众不同,话锋直指人心。” 景御也不怒,微微苦笑一声,随即向前迈了两步,靠在秋水的身畔,低头贪婪地俯视眼前娇美的容颜。 “皇上喝酒了。”微醺的一股酒意迎面钻来,秋水秀气的眉毛轻轻一拧,随即舒展。 “浪花有意千重雪,见说忘情唯有酒。花中消遣,酒中忘忧,但愿长醉不愿醒。若可以,朕还真希望一醉解千愁。” 景御长长地叹一口气,目光从秋水身上收回,远远地落到湖面上。随风而粼粼的水面上,已经凋零的一茎残荷,宛然立在水中央。 “皇上富有天下,四海归一,皇上有何愁,有何忧?” “呵呵……”景御痴痴地笑,带了两三分微弱的苦涩,声音竟然低哑了起来,“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若是云儿你一直装着失忆下去,朕就这样配合着你,该有多快乐。” “皇上……一直知道?”秋水诧异地抬头,迎面对上景御落寞的神色,竟然有一刹那的失神。 景御回望着秋水,两人的目光对上后紧紧黏粘在一起,扯不断也剪不开,良久,他才轻轻应了声:“是。” 秋水只觉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强压下心中头的激越,勉强开声道:“那为何不揭穿秋水?为何不降罪秋水?” “云儿是朕可遇不可求的珍宝,朕如何舍得苛责于你。这几日,云儿心无旁笃骛地依偎在朕怀抱里,温言撒娇,天真烂漫,朕觉得从未有过的开心。”景御边说,边低眸暖笑,眼神也跟着温柔了起来,线条刚毅的俊脸色上,顿时洋溢起的欢乐,让人如沐和风。 秋水深深地呼了口气,不敢看他的脸,垂着头尽量问得平静:“皇上如何发现的?” 景御的目光黯淡了下去:“落水之后,云儿身上有银针,朕故意让宫女放在一边没收走,你醒后那针却又不翼而飞了。” “却是我大意了。”秋水醒悟过来,苦笑一声,从美人靠上站起,目光咄咄地逼在景御英气的脸上,“那皇上又何必这样狠,尘儿才三岁多,你却在他身上下毒,故意逼得我出手。” 景御凝望着面前的佳人,一刹那悲凉如潮涌上心头,喉咙似乎被郁气堵塞住,费了好大的劲才无奈吐出一句:“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朕?” “不是皇上?”秋水闻言一愣,下意识抬头,只觉得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眼神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落寞伤痛,高处不胜寒——让她的心里不由得泛出一阵柔软。 “朕也想知道是谁,生生将朕的美梦打破。” 景御勉强苦笑,刚毅的线条顿时柔软下来,目光似水地落在秋水的脸上,轻轻地摇头。 秋水垂眸思量,心中细究景御表情,也觉他断不应如此对己,偏偏事关自己最心疼的亲人,身在山中,方寸早已云深不知归处,一时间哪里能细细思量出事情的内在缘由。 秋水只得一面抬头勉强应道:“对不起。”一面暗中疑云四起:不是皇帝,究竟会是谁能避过相府层层守卫,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下这么重的毒手——断肠草吸了密罗叶的毒,若非她是神医嫡传弟子,在金针刺穴上下过十几年苦功,方在领悟了七七八八后尽力将毒逼到足底涌泉穴。幸而自己幼时被娘亲喂下奇药,十几年来,一身的血液融会贯通,早成了武林中最上乘的解毒丸。若非如此,尘儿如今难保不是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具尸体。 一念至此,秋水只觉初冬薄溟之寒,竟让她莫名地背浸冷汗,衣衫濡湿,后怕不已。 莫非——秋水灵光一现,脑中突然浮现出太后临死的那晚,神秘而至的飞刀,一刹那没入太后心脏。她的脸色一下惨白,幸而自己垂着脸,景御只顾自己伤怀,一时竟没有察觉她的倏然变色。 “那日丞相抱着他孙儿闯宫呼救,朕虽万分恼怒,但总看在你的面上急诏召太医诊治,无奈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朕虽知你懂医道,却也不知你竟是个中翘楚,当时只想让你见他最后一面。根本没料到云儿你,还真会给朕惊喜。” 景御边说,边转身,不再去看她。 “对不起,皇上。”秋水从后面走到他身侧,仰着头看着他道,“秋水没料到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会在秋雪园中和一个小小的女子开这种玩笑。凤凰台上的刹那,秋水一时间真不知道怎样面对身份改变的皇上,只有仓皇而去……” “朕从未想着要骗你。朕已经告诉你,叫朕重光。”景御低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金黄色的锦袍上,泛起一层令人眩晕的艳丽光芒,“你看着朕失魂落魄地寻你、念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出来?难道……难道入宫前的……那个人……真那么重要……重要到要你……情愿选择假装失忆也不愿意面对朕?”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皇上,你可是我的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争叫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后宫三千,知为谁妍?我要的,你给不起。”秋水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一开始就给不起,何必苦苦缠,痴痴绕。剪不断,理还乱?” “不错,朕是颇多内宠。可谁知道朕的无奈?谨妃、蔓贵嫔、虞美人……她们哪一个家族的手中,不是手握雄兵?若非如此,你当朕愿意日日对着她们虚情假意?” 景御长叹一声,喉咙哽咽,颇似无奈。 犬吠花荫,月移角楼,眨眼天已暗去。秋水默默抬头,只见细长的月牙一轮,一颠一颠地扶上九霄。远处,朦朦胧胧的影子花团锦簇,那样缥缈地不真实。风浅浅,月剪剪,她笑笑,淡淡道:“皇上宠谁,爱谁,是皇上的自由。秋水在此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皇上答应。” “哦?云儿有求尽管说,朕无不应允。”景御顿时来了精神,挑了挑浓密的眉,刹那间豪气万千。 “秋水知道皇上对云家有怨有恨,情知两相冲突在所难免——皇上不用解释,皇上想怎么对付云家,秋水不会有半分阻拦——皇上不需要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我,荣华富贵,过转眼烟云,云相做过什么,天道有常,自然报应——秋水只求放我哥哥远去,上一辈人与你的恩怨,和我们无关——秋水替他答应,今生今世,永不涉庙堂之高,永不与皇上为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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