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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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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确实残酷! 当李牧到王宫,走进议事殿,空无一人的议事殿骤然让他警觉,转身想质问御侍,不想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身后朱色大门突然闪过满满几排弓箭手,奸臣郭开站在弓箭手身后,大叫一声“放箭”,李牧尚来不及抽出腰间的长剑,门口已经百箭齐发,“嗖”的射向他胸膛,动作迅速的躲过一支,两支……然而尖利的铁剑密集如雨,郭开杀的心狠手辣,毫不犹豫,片刻,连连数支厉箭射进李牧挺拔的身躯…… 剑尖有毒,李牧的脸色顿时呈青,额头紧紧皱起,嘴角渗出血来,脖颈青筋爆出,一手拔出肩膀的一支长箭,脚步直直向弓箭手身后的郭开迈去,郭开慌,连声叫:“快射,快射啊,再射,射死他……” “叱——叱——” …… 箭离弓弩,像散开的黑点……李牧仰头长啸:“奸人误国!” 惨烈的悲壮令弓箭手们动容,忍不住纷纷放下手中的弓箭,跪立在门口,李牧惨白,一身的毒箭,憋在心口的最后一口气让他支撑着,喘着粗气站立着,所谓七窍流血,也不过如此,李牧的眼里,鼻子,嘴角的血,浓稠到,模糊……凄惨…… 死,来的突然,太迅速! 答应了夷姬,一切有他,等他回家…… 忽作无期别,沈冥恨有余! 晚上,夷姬在房内坐立难安,从下午开始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左等右等不见李牧回府,到半夜时,她干脆一个人守在大门口,夜里起风,阴嗖嗖的一阵接着一阵,直到二更天,从远处巷子里终于传出剧烈奔腾的马蹄声,夷姬一喜,急忙迎上前去,谁知策马过来的并不是李牧,而是他的部将司马尚,夷姬认识。 司马尚老远瞧见武安君夫人,一跃下马,道:“夫人快收拾行李,带家人随末将走。” 夷姬的目光越过他身后的巷子口,问:“出什么事了,子牧呢?” “夫人!”司马尚闭目,悲从心来,“将军……他已经遭奸臣郭开陷害了!” “你说什么?”夷姬浑身一颤。 “夫人,快带承晖和老夫人跟末将离开赵国吧!”司马尚跪地请求,夷姬摇头,“你说什么离开,子牧要我在家等他。” “夫人,将军的遗体被赵王匆匆埋在王宫,邯郸不能再留,郭开一定能说服大王杀了承晖,离开这里,你也要为将军报仇啊!” “呵呵呵呵呵呵……”夷姬笑,突然大笑,转而又垂下双肩,悲鸣,“说什么死,人是什么,就这么好端端的死,死了,去哪……” “夫人,将军的部下家臣都已经等在邯郸城外,郭开那狗贼活不过三天!” 半晌—— 夷姬颓然坐在门口,双目绝望,才一个下午,说李牧死了,她不敢想象他是怎样死的,她甚至不相信他真死了,但是现在她不仅仅是李牧的妻子,她还是他孩子的母亲,无论如何她信赖李牧的部将,抬头,天快亮了,擦干净眼泪,再起身时,夷姬望向司马尚:“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人是因为无奈,绝望,才变得坚定,悲伤,恐惧,只有藏在心底。 (六) 护送夷简的几个侍卫并没有真的等在驿馆,一路追赶到阳翟,又赶回咸阳,找不到人,这才惴惴不安的回秦宫上报。 嬴政手指轻弹香几,不语,他是想不透她会去哪里,依她的个性,一定去阳翟看望家人,没去,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去,也不该走远,或者长时间不回…… 赵高瞄了瞄他细长的凤眼,从帷幔边走上前,小声说:“大王,那天在议事殿,奴才看见她站在走廊门口。” 嬴政抬起头:“哪天?” 赵高:“就是长史大人,大将军王翦和姚贾进宫议事那天。” 嬴政倏地了然,咬着牙叹,“这个女人!”赵国现在灾情严重,许多地方民不聊生,暴民抢夺,又即将开战,“赵高,传尉缭。”他命。 仅半个时辰后,秦宫东门,十几名黑衣男子策马出宫,直奔北城而行,为首的正是嬴政,随他左侧的是尉缭,另外十多人是嬴政的卫队。 时至十月,路上落叶堆积,一叶知秋,秋雨绵绵。 此时的夷简,身在赵国南平,离邯郸城有些距离,身无分文,只能乞讨,这两个多月夷简后背化过脓,现在总算结疤,留下一块狰狞的疮口,走路久了,风吹雨淋,夷简皮肤变得粗糙乌黄,一脸的霜痕。 她仓促促的往邯郸赶。 在邯郸,郭开带着家仆从王宫里出来,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马车行到偏僻的巷尾,车轮突然停住,郭开身体一顿,问车夫:“怎么停了?” “大人,路上拦了几块石头。”车夫跳下马车,几个家仆也立即帮忙清理挡在前面的石头,就在这时,从巷子末的木门内冲出几位身材健壮的男人,手里提着铜剑,直刺过来,家仆们慌乱,予以反击,两方人在巷子里厮斗起来,不一会儿,血浸染砖墙。 郭开掀帘瞧见,脸色煞白,慌忙中爬到马车前座,想趁乱驾车逃跑,可惜车轮下阻着石头,马车剧烈晃动几下,无法行走,郭开又欲跨马,司马尚瞪着他,冷笑一声,“砰”的掷出手中利剑,正中左边心脏。 郭开闷叫一声,整个粗壮的身体就往后面倒,不一会儿,停止抽搐。 待巷尾又恢复平静,地上已经横躺多具尸体,夷姬一身藏青色深衣,长发高高束起,茫然看地上的汩汩血迹,眼眶又湿,家臣们已经从赵王宫里得到证实,李牧死了,死的惨烈,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握手一长叹,他留给她的,也只有最后一握道别。 等我回来…… 晋阳,这座旧城本来属于魏,春秋末,赵国战败魏,魏王割让蒲坂、晋阳、封陵,晋阳呈扁扁目字,城中一带普通百姓居住,四周有商铺街道,东面为贵族领地,西部靠河,河水另一头便是田地。 嬴政从官道直接进入晋阳,一群黑衣人入城,城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肃穆,尉缭拿着夷简的画像询问路人,到市口第一家糕饼铺子,尉缭举起画像,店家看了一眼忙点头,说:“见过,耳朵上戴着一只名贵血石的,看她饿的不行,我叫她用石头换我的藕糕,她就走了,后来……你看到那家铁铺没?”店家伸手指不远处的铁匠,“被他的烙铁条砸伤了,砸在后背上,说是盗他马了,从马上摔下来,走不了路,被人抬到草垛后,我看她可怜,才给她端了点水,没几天她走了。” 嬴政脸色苴寒,一只手提起缰绳,缓缓策马到铁匠铺,到铁匠面前,高大的身影显得居高临下,眯起的双眼让移过视线的铁匠一惊,反应过来,他忙问:“客家,是不是要掌马蹄?” 嬴政抽出铁剑,在低空里划过一道弧度,人头滚落…… 这是嬴政的残忍,他杀人可以如此优雅,如此利落,四周百姓看到血淋淋的人头,尖叫,饼铺老板瞪大了眼,吓呆,下意识庆幸,那天她没有用那块血玉石换他的藕糕,那天,他还给了她一碗生水啊! 有时,活不活命,真的是一念之差。 秋天这样的季节,黄昏来的快,还没等到被日光蒸发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下西山,于是道路上有了浓重的凉意,驱赶走白天的雾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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