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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以前我见过他一次。不过,现在他显然是憔悴多了,而且很苍白。估计是……不见太阳,也不好好吃东西吧。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啊老兄。这样看着饭菜肚子也不会饱啊。

  不过……奇怪啊。

  他身上怎么不臭了?是表姐,还是那个国师想了什么办法吗?

  好多疑问,但是我好像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师叔说的,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就算彻底知道了,我也不见得开心。

  不过,这个人有点儿可怜的样子。怎么说他也当过皇帝,现在却被关在这里,连太阳也见不着。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深渊,光是心理落差应该也很难接受吧?

  白饭吃了几口,菜根本没怎么动,不过水倒是喝了不少。

  然后他将碗和盘子都拿到门边,从铁门下方一个不大的窄缝中放到门外去。动作缓慢简单,看得人觉得心酸。

  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啊。那我在这里闲着看戏淡操心费什么劲儿。

  真是怪可怜的。这中间孰是孰非很难分辨清楚,不过我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向对落败的反派很同情。

  那人漱了口擦了手,转回床上躺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瞅他这动静,让我想起一个词儿来。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皇帝落到这一步,还不如死了呢。

  我揉揉眼。我也栽了跟头,他也栽了跟头,虽然不知道他是主动去栽还是像我一样被动地栽下去的,在一定程度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又枯坐了一会儿,似乎是困了,又或是累了,躺在榻上也没有盖被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啊不,他还有在乎的东西。他枕头边那卷纸,应该是例外。

  我走到床边,他并没有闭眼,睁着眼睛看着石室的顶,表情很茫然。

  我想即使我不是隐身站在他跟前,他看到我大概也会当没看到吧?

  我伸手过去凌空抓了一下,他的眼睛像是被线牵着,慢慢地阖上。

  那卷纸缓缓地浮起来,落在我手中。

  纸上面是什么?

  我慢慢将纸卷展开。

  是张画,没有裱过的画。画上是一个大嘴巴小眼睛,但是笑得很灿烂的人。

  我的手有点儿抖,当然的连锁反应就是画纸跟着哆嗦,窸窸窣窣地发响。

  我怕抖碎了,赶紧松手,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二话不说,粗鲁地抓着床上那人摇晃,“喂喂,醒过来给我说清楚!”

  他是谁啊?他为什么有这幅画?又为什么抓着这画看个没完?那么头顶上那个穿黄袍的又是谁?

  晃了好几下那人也没醒。我倒忘了,他被我施法了,晃不醒。

  刚才还觉得可有可无想回头就走,再也不到这里来,现在却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弄清楚我死不瞑目!

  我抬头环顾这间憋死人的石牢。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破地方再说,再闷我真觉得透不上气来了。

  一手抓着那人领子,先是抓得紧,后来又松松手——省得勒太紧他不好喘气儿。一手捡起地上那张画,我轻飘飘穿门而出,然后向上纵身。

  眼前一片昏暗,天已经黑了。

  我正站在下午坐的那个花池子边上,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谁,手里拿着当初那个人为我画的肖像。

  身形像是一阵风掠过这座皇宫的上空,奇怪的是角楼上的栖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我经过时忽然暴起尖鸣,倒吓了我一跳。

  然后就见乱蓬蓬拍翅子飞起来的乌鸦们脑袋一旋儿就往下落,跟下雹子一样结结实实地纷纷砸到地上。

  它们窝里难道进了蝎子了?还是我身上的蛇的气味儿太浓重了?都不像啊。

  我身上妖气仙气还有本身的蛇的气味儿都有,可是要说这么薄的几乎感应不到的气味儿能惊着夜鸟,那就奇怪了。

  我奇怪地停下身,结果头顶掠过不知道是只燕子还是只什么,也忽然飒飒的竖起毛来,叫了半声就翅子一斜,一头撞在了角楼壁上。

  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情景仿佛听说过……似曾相识啊。

  就像当初皇帝误吃了我的药之后那臭气冲天的情景……可是我什么味道也没闻到啊!

  我站在那里,将手里那家伙提近点儿,用力抽抽鼻子。

  没味道啊,很正常的。

  再抽抽……还是没闻到什么。

  怎么我什么也闻不到呢?

  又一只蝙蝠大概是白天睡足了晚上出来寻食儿吃,离我尚有十步远,就好像被箭射了似的,直直地就从空中掉下去。

  得,别在这儿试了,再试不定又摔死几个。

  我尽捡偏僻处走,一路不停地回到我的大本营。进了洞府我才觉得自己奇怪,将他带哪儿去不行,怎么偏偏带回家来了?

  好像这阵子我就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对劲的事儿,说到底今天我就不该到那皇宫去。这个家伙被他兄弟是关是杀其实不关我的事。青师叔说得对,事儿都是自己找来的。你不动,这些麻烦也不能长了脚自己跑来咬你。

  我将那张画展开看,越看越觉得没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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