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清宫梦萦 | 上页 下页
一四九


  宛琬微笑不语,胤祥恍然回过神来,原来一切都已是前尘旧事,都已过去了,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忽地沉默了下来,眸光扫过她面颊,落在那道贯穿眉骨的疤痕上,“就算抹了大内最好的膏药也要许多年才能褪去。”他努力使声音平缓而波澜不兴,宛琬却听出了那平稳下的暗涌。

  “生命本来就会失去许多许多东西,也会得到许多,我得到的远远超过我所失去的。胤祥——现在,我很幸福!”她微微不自在的偏首。

  半晌,“那就好。”他从来都是懂她的。

  宛琬缓下神来,方才细细地看他。她有多久没见着胤祥了,十年?十一年?明明他比胤禛要小上八岁,如何现今看着竟比他还要老些。那么多年的囚心生涯虽终于让他沉淀了下来,变得沉稳而又持重,可亦带走了他眼中曾经的豪情、热诚。

  日头还未完全升起,四周蒙着晨雾,分外的凄凉。风肆无忌惮的扑来,胤祥侧过身,挡着风朝她吹过的方向,突然间她就低低地哭了。

  一双温暖的手掌一下子合拢来,把她冰冷颤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中,胤祥强制了半日的镇定跑得无影无踪,内心的混乱、震动、挣扎、压抑、掩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当他的手握住宛琬时,真诚回到了他们彼此心中,这一刹那他们都了解了彼此均是无悔。

  “宛琬,你现在变得爱哭了,” 胤祥眼中有了阳光,嘴角也有了温柔。“怪不得——四,”他猛然醒悟,松开了她的手,片刻,复轻轻用帕替她拭去眼泪。

  “宛琬,皇上让我来接你入宫。”胤祥静下心,沉声道。

  宛琬眼中惊喜一闪而过,不无忧虑道:“这个时候入宫怕是不妥吧。”

  胤祥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对或是错,可皇上一定要我把你安全地带入宫中。”

  安全?难怪这几日她总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象是有人在跟着她,原来是他派来守卫的。

  胤祥似有些犹豫,稍停片刻,终说道:“你去了也好,如今皇上千头万绪都难——每日还需举哀哭丧两次,他滴粥不进,又连着几个通宵没有歇息了,——你的话,他怕总是听的。”

  “好,那我去。”她立刻答应,她做一切对他好的事。“——他总是以为自己是铁人。”

  话是责怪,却透着浓浓爱意,胤祥身子不为她察觉的轻轻一颤,转身率先离去。

  天大亮了,晨曦照射在梯田上,纵横阡陌间全是淡淡金辉,薄雾悄悄地溜走了。

  紫禁城。

  冬日的阳光偏南斜斜射着。

  一骑枣红马领路在先,随后跟着顶六人抬的蓝帘暖轿,暖轿两侧各有四名挎刀随侍,一行人走过开阔而深长的天安门广场,在午门右阙门外下马石牌前停下。

  紫禁城素为宫禁之地,严禁骑马入内。明朝,文武百官上朝,从无赐紫禁城骑马者。直至康熙年间,始准蒙、汉官员于紫禁城内骑马至东西华门旁和午门前的左阙门、右阙门外下马碑前。可但凡恩准者,亦只许骑马,不准乘轿。五凤楼中守值禁军拦下队列。值日官瞧见马上人是十三阿哥,忙上前笑脸相迎。

  胤祥下马,照例递过牌子,与那值日官略寒暄两句。

  轿帘轻启,宛琬步下轿来,抬首见午门广场两侧的朝房使通往紫禁城的道路显得狭长而森严。胤祥走过来道:“请了旨,可以再乘轿进入。”说着,便要去起了帘子。

  宛琬却往前走了两步,摇头道:“不用轿子了,我们走吧。”

  “皇上特旨允许了,这紫禁城深长,怕要走上大半个时辰,何况又天寒地冻的,路滑得很,还是乘轿吧。”

  宛琬微微一笑,“可过了午门就算劳苦功高,年迈体弱之臣亦需停轿步行,何况是我。无妨的,这些路,我还走得到。”说罢,她越过众人向前行去,胤祥无法只得紧步跟上。

  才踏进午门,如火的红墙,金灿的黄瓦,湛蓝的天空,紫禁城宛如一副色彩最辉煌绚丽的油画猛然撞入宛琬的眼帘中。角攢尖鎏金宝顶大殿金碧辉煌而又挟着股肃穆、庄严。心脏一窒,宛琬只觉呼吸都急促了些。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她不禁想起骆宾王的这句话来。胤禛,哦,胤禛,他满腔抱负,将可居此运筹闱幄,指点江山,那是怎样一种昂扬激情。宛琬兴奋而又惶恐,眼前是数不清的宫墙,数不清的殿门,数不清的槛窗,数不清的重檐吻兽,就象迷宫般让她辨不清方向。

  一行人走过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至乾清宫前,宛琬瞧见墙前一溜摆放着八个镏金大缸,盛满了水,她这一路行来见各殿墙边都堆放着些大缸,或镏金或铜或铁,四个一组或八个一排的。

  “十三爷,为什么每殿墙前都摆着金缸?”宛琬好奇道。

  “哦,这些都是防着万一,可用来扑火的。”胤祥随口道。

  “既是用来扑火的,那为什么不放在殿前或殿后近些的地方,却偏偏放在这么远的墙角边呢?”这下宛琬更是觉着奇怪了,乌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这些金缸若放在大殿前后救火时,取水最近便,为何却要舍近取远呢?

  胤祥但笑不语,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她今日所走过的午门正中御道是皇帝专属的,即便是皇后也只能大婚时才走一次,却在这热衷于宫墙前的水缸。临行前为着宛琬是否从午门御道入,他曾劝过胤禛。

  “皇上,如今大局未稳,朝野上下个个虎视眈眈,何苦要授人以柄?”

  胤禛无奈地叹息:“胤祥,朕生平从不负人,惟独对她亏欠甚多。可就算朕再等上个十七、八年,那帮老朽亦是有话可说。”沉默片刻,他一双剑眉紧紧朝眉心靠拢,冷哼一声:“难道大清的天子喜欢一个人也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吗?朕偏是不信这个邪!”

  胤祥侧身见他负手而立,仰望远天,眉宇间一派帝王之气。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